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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沉痛地点了点头,朱厚炜心里知道宁王翻不出什么风浪,自然有王守仁收拾他,可面上仍是不敢置信之状,“不料江西竟民怨沸腾至此,所谓官逼民反,若不是宁王无道,如何会有这么多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落草为寇呢。”
朱厚炜定了定神,“这是进,出又是怎么回事?”
“听闻好几个山寨武艺最高强的大当家、二当家的,近来都纷纷下了山,说是撞上了一场泼天的富贵,若是败了,杀头不过碗大的疤,可若是胜了,封侯拜相美娇娘都唾手可得。”
朱厚炜沉声道:“你先莫与旁人说,明日存心殿咱们再仔细商量。”
忽而北风呼啸而过,又下雪了。
第二章
朱厚炜思索再三,并未去存心殿,而是请牟斌、孙清等心腹前往靳贵院内相商。
靳贵躺在厚厚的被褥中,虽面色仍有些黄,但精神到底还是好了不少,朱厚炜问过他的脉案,方放下心来,“前两日又从库房内现一截党参,方才已让小厨房给靳先生炖一盅党参鸡汤来。这几日先温补着,待先生大好了,我们再宰头羊来做羊汤。”
靳贵颇为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最为满意又最为贵重的学生,“你啊,哪有亲王府的后院后山跑满牲畜家禽的?”
孙清也跟着笑,“听闻人家宁王府里养的是孔雀,咱们府里养的却是鸡。”
本来朱厚炜也跟着笑,提到宁王却收敛了笑意,“养鸡种菜有什么不好?既可劝课农桑,又是乡野之乐,还能逞口腹之欲,一举多得,起码不必去盘剥民脂民膏吧?”
此话意有所指,靳贵与孙清对视一眼,“若只是养些孔雀倒也不妨事……”
“请牟大人将方才之言再复述一遍吧。”天气实在太冷,茶水倒上没一会便凉了,朱厚炜干脆坐到炭炉旁伸手烤火。
好在小厨房已将鸡汤端了上来,靳贵碗中配的是党参,其余人汤里放了竹荪,众人边喝鸡汤边议事,好不惬意。
牟斌将自己的推测全盘托出,靳、孙二人均是惊愕不已,孙清蹙眉道,“我朝藩王横行乡里者甚众,但如此肆虐的怕是不多见。更何况,若他当真私自招募江湖游勇,已然犯了朝廷的律法。”
“律法还是小事,要是大逆不道,那可就坏了。”靳贵一碗鸡汤饮尽,只觉五脏六腑暖意融融、无不服帖,听了这消息的惊怒也消弭了几分。
孙清摇头,“这些年咱们殿下上疏劝谏的折子也不少,可要么留中不,要么就是陛下不理,此时涉及宁王,论辈分是殿下的尊长,若无十全凭证,恐怕不宜难。”
朱厚炜失笑,“我在几位先生心中永远是个愣头青不成。”
孙清尴尬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殿下一腔赤诚,担心殿下一时意气……”
“今日不同往日,我早也不是吴下阿炜了。”朱厚炜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引得众人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待众人笑罢,朱厚炜看着窗外白雪,沉声道:“实不相瞒诸位,我今日得到一道圣旨,还未来得及相告,陛下命我前去南京祭扫孝陵。”
“代祭?”靳贵到底在朝中资历最老,立时敏感问道。
朱厚炜摇头,“并非,只让我祭扫。”
“只有明旨?”牟斌似乎也反应过来。
“只有明旨。”
孙清猜测道:“兴许待殿下去了南京,便有人前来接应,或是有后续旨意。”
“应是如此。”靳贵亦是点头。
朱厚炜拿起火钳,挑了挑炭炉中的炭,起身在靳贵榻边坐下,恳切道:“按例应靳先生随我东行,但先生微染小疾,不宜长路奔波,还请留在王府坐镇。王府一切事务,皆由先生定夺。”
靳贵看着有些放心不下,孙清道:“戒庵公好生休养,下官定会拼死护殿下周全。”
朱厚炜失笑,“陛下留在我身边的锦衣卫全都随行,哪里需要孙先生一介文官拼死了?更何况,不过是祭扫皇陵,也不是去龙潭虎穴,难得有机会出衡州看看,咱们不若当做出游,游山玩水、笑傲风月,岂不快哉?”
靳贵孙清好歹都曾在地方任职,年轻时也游历过不少地方,想起眼前这位小殿下除了紫禁城,便只待过德安、衡州,属实有些可怜。
“还有些日子,祭与祀乃是国之大事,殿下可要悉心准备。”靳贵提醒。
想起冗杂的礼仪,朱厚炜也有些头痛,“礼仪之事,还请孙先生多多教导小王。既然清明节祭陵,还得提前几日到应天做些准备,再算上路上的时日,我看就三月四日,上巳节一过便启程,如何?”
“臣领旨。”
朱厚炜带着牟斌告辞,靳贵才对孙清道:“方才殿下在,不方便说,但此事老夫总觉得古怪。”
孙清忧虑道:“正是,那么多藩王,为何独独通知了咱们殿下?会不会和那钱宁有关?”
“不能排除,钱宁对蔚王府怀恨在心,一直想伺机报复,上次只是破财消灾,这次却将殿下支到应天……”靳贵沉吟,“听闻近来江彬势头正盛,难免钱宁想掀起些风浪固宠。”
“岂有此理,殿下亲王之尊,岂能给那等争权夺利的小人作筏子?”孙清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想不到刘瑾身死,钱宁这跳梁小丑竟毫无损。”
“唉,此番你随殿下去应天,不比衡州,人多眼杂,还是勿论国是的好。”靳贵压低声音,“那些锦衣卫,似乎也只有牟斌是信得过的,若殿下不在,遇事你可与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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