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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文濤揮舞著手中的鐵鍋:「真特麼噁心,就這麼著,你丫那會也沒少蹭我飯票。」
「貧富不均,我那是幫你重劃分,免得你養尊處優的,失去了革命鬥志。」
「你就缺德吧。」
李艾笑道:「好了好了,你倆別貧了,這鍋我們不要了,就當送你的喬遷之喜了。」
費文濤手指大面積一划拉,沖老婆叫道:「這半車的東西都是我們送的,他移民加拿大不要緊,跟鬼子掃蕩似的,咱家快要被他掏空了,你可真大方。」
「那你這麼多年還跟他不離不棄的?」
「我賤唄。」
「知道就好。」
嗯,宇文顥也知道了,鄰芳名——鮑玄德。
腦里划過這幾個字的中文寫法,如上天感應般,人高馬大的鮑玄德,一邊笑一邊側過身,扭臉就看到了站在隔壁家車庫前,拎著貓籠的宇文顥。
蕩漾的笑容凝在唇角,世界好像多了個放大鏡,將眼前的一切陡然放大了無數倍,宇文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人深目高鼻,目光炯然,的確有點像混血。
聲音也被過濾了,只剩下彼此的目光隔空對視了好幾秒,靜止在空氣里。
倉促間,宇文顥還沒想好要不要打招呼,鄰忽然收起視線,淡淡地,又將頭扭過去,和朋友說笑了幾句,搬起一盆綠植,繼續忙碌開了。
這無關禮貌,國人多數情感內斂,不像老外,一旦視線相碰,認不認識都習慣性地點頭打個招呼。
這人是個移民,宇文顥做了個初步判斷,拎著基德回家去。
有些海外的移民,為了貪圖便宜,即便知道所買的房屋之前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特別是死過的人房子,也不會太計較,囊中的羞澀,激發了內心潛在的強大。
在其他人眼裡,這套房子也許算不上是真正的凶宅,可在宇文顥心中,它卻有著別樣的深意。
隔壁房子原先的主人——庫伯太太,死於三個月前,正值初夏,屍體躺在自家廚房的地板上,十幾天後才被人發現。
隨著屍身一起腐壞的,還有一份未做完的沙拉,房間裡到處都充斥著一股餿豆腐的味道。
年輕男孩站在庫伯太太家門前的草坪上,努力呼吸著鮮空氣,正在接受警方的詢問。
姓名:伊森,哦,中文名:宇文顥。
宇文顥看了眼對面的女警,果然,豐乳肥臀的女警,也看了眼這名第一個發現死者的華人男孩,中文名博大深遠,卻都是天書,女警聳聳肩,繼續例行公事。
宇文顥不想說話,至少此時此刻不想說。
第2章都閉嘴吧
住在隔壁的庫伯太太,很老了,老的有時候走路需要拄著拐,風濕病是她的老朋友,總是光顧她,偶爾她也會丟掉拐杖,站在自家的後花園,給玫瑰花澆澆水,還能自己開車去市買東西,這在多倫多獨居的老人們中,是最普通不過的日常。
夏季里,她常常塗著鮮紅的嘴唇,戴著心愛的珍珠項鍊,坐在房前的門廊下,曬著太陽,喝著下午茶,看著伶仃稀少的過往行人,一坐就是大半天,碰到進出的宇文顥,有時送上微笑,或者和他揮揮手,有時只是望著他發呆。
通常這個時候,宇文顥也會沖她笑一笑。
宇文顥剛搬來這裡的時候,站在二樓臥室的窗前,剛好能看見一牆之隔的庫伯太太的院子,身穿灰色長外套,滿頭銀髮的庫伯太太,正在基德、基德喚著。
在她不遠處的花叢下,蹲著一隻虎斑紋的大肥貓,任憑庫伯太太怎樣呼喚,它都無動於衷,好不容易趁主人不注意,從屋子裡跑出來,難得的,在花園裡曬一曬太陽,追追松鼠,再撲咬一番那些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庫伯太太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零食,繼續喚著基德,基德糾結了……
宇文顥有點好奇,基德會做怎樣的選擇?
當庫伯太太重將基德抱入懷中時,宇文顥輕輕嘆了口氣,這貨,最終還是放棄了陽光和自由。
庫伯太太吻了吻基德,輕輕撫著它發亮的皮毛,一抬頭,便看見隔壁二樓窗口的宇文顥,宇文顥想躲也來不及了,西方人注重隱私,自己這樣直視人家的院落,多少有些不禮貌。
庫伯太太沖這邊點頭微笑,宇文顥只好也點頭微笑,這是他跟庫伯太太第一次打招呼。
庫伯太太死後的一個星期,子女為她舉行了葬禮,兒子小庫伯先生一臉的哀傷,女兒薩拉則總是不停地擦眼淚。
這也是宇文顥自移民加拿大以來,第一次被邀參加葬禮,黑色的禮服是現買的,打著領結,喘氣都不順溜。
許多人都被邀請了,葬禮後,又一同去庫伯太太家聚餐,他們當中還有人記得這對兄妹小時候的事跡,兄妹二人也同大家一起回憶著,這期間,哥哥將他律師事務所的名片一一發給大家,妹妹則將親手做的食物一一擺上桌。
餐廳的地板被重清理了,抹去老人最後的那點痕跡,空氣里又飄散著食物的香氣,沒有一絲一毫那種令人難以忘記的怪味道,庫伯太太的房子也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宇文顥很快就回家了,站在二樓的臥室窗前,向隔壁望去,院子裡的草坪不知被誰整理過了,綠油油,齊刷刷的,玫瑰花也開得正好,基德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出來,蹲在花叢下,望著屋裡的人們,只是沒有了穿著灰色外套、滿頭銀髮的庫伯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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