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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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才是死去的那个人,永安,卿酒酒。
一夜不能安睡,总觉得眼前有些袅袅的影子,却看不真切。
第二日在淙淙琴音中醒来,天光大开,几只不知名小鸟立在窗格子上欢快啾鸣,正是夏日晨景。
爬下床边揉眼睛边推开窗户,翅膀扑腾声响在耳侧,抬头望向院子深处,正看到合欢树下慕言盘膝而坐的身影。
似乎每次离别都是他在抚琴。执夙立在一旁,不远处站了个白衣青年,逆光而立,看不清脸,估摸就是来接我的人,多半是公仪斐的随从之类,想到此处,隐有抗拒。
巨大的合欢树开出绒球似的花,金色晨光自叶间滑落,洋洋洒洒落在蚕丝拧成的七根弦上,随着慕言手指拨弄,隐隐绽出光点来。
琴端流淌出柔软悠长的调子,似飓风一夕之间吹绿大漠戈壁。只有他才能弹出这样的琴音。温暖细流缓缓淌过心底,我打开门蹭蹭跑出去。
琴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正要控制不住一头栽下去,被疾步而来的慕言一把搂住:“一大早就投怀送抱的,真叫我受宠若惊。”我想,明明是我比较受惊,本着少抱一次是一次的想法,趁机往他怀里缩了缩,斜眼瞟到脚下,原来是一篷凌乱草藤。
背后隐约向起抽气声,估计看我半天没说话,头顶传来慕言清沉嗓音:“怎么了?”
我揉揉鼻子,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闷闷应了一声:“没什么,多给你抱一会儿,开不开心?”“……”
我记得君玮小说里那些古人离别,总是生在细雨蒙蒙时,至交好友执手相看泪眼,饮尽浊酒,折柳相赠。但此时展曦曜曜,露出即将艳阳高照的模样,举目不见半棵垂柳,着实没有办法营造出悲愁气氛。
我舍不得慕言,按理说离开他是件伤感的事,但自从晓得他也喜欢我欣赏我什么的,那些难过和舍不得全都变成甜蜜,妥帖地安置在心底,他总会来找我,总会相见的,这么想着,简直勇气百倍,更不要说有什么悲愁情绪。
但所谓离别,终归是要有所表示,没有柳枝就只能就近拿个什么别的枝来代替了。我使劲掰了半天掰下一根合欢树的小枝桠郑重放在慕言手心。
刚要说出嘱咐他的话,却听到扑哧一声笑,抬头现声音来自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这人站的角度着实刁钻,隔这么近仍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地瞧见右手里暗自把玩着一只黑色类似圆环的什么东西。我狠狠朝那个方向瞪了一眼,打算继续嘱咐慕言,一转头却瞧见他高深莫测盯着手中的合欢树枝。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不知道一个破树枝有什么好看的。
半响。他忍着笑意抬眼:“别人离别时以柳枝相赠,取的是挽留之意,今日我们分别阿拂你以合欢枝相赠,该不会是……”
我更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什么?”
他收起树枝,一本正经言简意赅吐出两个字:“合欢。”
“……合你妹!”
对话过程中,立在琴旁的执夙表现平静,那个白衣的神经病却一直闷笑,比时终于止不住大笑出声:“世……公子,你是从哪里捡到这么个宝的?”
声音有点熟悉,慕言颔帮我理了理衣领,没说什么,而我暗自回想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音色。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嘴欠的白衣青年已从竹舍铜镜反射的那团光晕里徐徐迈步出来。
曜曜晨光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逐渐清晰的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琅似秋水桃花,行止风流从容,除了比昨夜所见的少年多了些岁月刻印外,竞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柸中,公仪斐。除此之外,一直被他握在右手里摩梭把玩的东西也笼着树荫分明映入眼底,我眼皮一跳,不知道怎么就问出那样的话:
“你手里那只镯子,是谁的?”
他愣了愣,将黑玉的镯子举起来迎着晨光观视了一番:“你也觉得它漂亮?”眼角仍盈满笑意,是钟爱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冷淡得听不出半丝钟爱情绪,“不知道,好像生来就带着了。”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镯子原来的主人。
慕言将我托付给公仪斐,纵然我对这个白衣青年此时表现满腹疑惑,但想想师父在世时传授给我的乱世处世哲学,诸如人生在世,少管闲事啦、路见不平,绕道而行啦什么的,就默默打消了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念头,一心一意等着慕言嘱咐完公仪斐回来。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隐约听到公仪斐低笑着揶揄:“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专说中狡兔十窟凡事都留足后路的慕公子竟然会有软肋,且还是这么一个天真娇弱的小姑娘,唐国和楼国那两位公主倘若知道了得吐血而亡吧。”
我耳朵一动,伸长脖子观察慕言反应,看到他摇着扇子略瞟了我一眼,很快转回去,侧脸可见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声音虽压得低,还是被我听到了:“这种事,你不是一向最有研究么?所谓软肋,要么亲手毁掉,要么妥帖收藏。虽然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多半选的是前者,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觉得人生浮世短短百年,能有一个软肋在身上,也是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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