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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这句话又成了“石头将军”的另一句“名言”。人们都说,这是又一个例证,证明凌雄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娘跟人跑了,他却只关心他那凌乱的后院。
不过,在凌雄健看来,他的庭院问题远远要比那位逃跑的娘更值得他关注,也更令他头疼。
去年七月,在对吐谷浑的作战中,凌雄健不幸身受重伤。为了嘉奖他的功绩,朝廷不仅将他的爵衔从世袭的四品侯爵提升为三品公爵,还将一座位于古城扬州的前朝旧宫——“甘泉宫”——赐予他作为养伤之所。
不用太医说,凌雄健自己也知道,以他的伤势,他的军旅生涯算是走到了终点——这是他十四岁那年入伍之后,便一直有的心理准备。作为一个战士,最后的结果不是马革裹尸,便是因伤退隐。比起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能有机会解甲归田,这已经是上苍对他的无上恩宠。
看惯了京城里皇家宫殿的富丽堂皇,又听多了隋炀帝在江都(即扬州)建设宫殿时的种种传闻轶事,凌雄健自然对他的领地有着一番美丽的遐想。然而,当他满怀憧憬地带着卫队千里迢迢地来到扬州后却吃惊地现,经过岁月和战火的摧残,这座曾经闻名遐迩的前朝旧宫早已破落成野狐出没的荒宅了。
对于凌雄健来说,再破旧的荒宅都还不至于让他头疼。只要加以整修,一切都能恢复成往日的模样——目前,这项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问题倒是出在整修好之后。就连他都知道,维持这样一个偌大宫殿必定需要无数的仆役。
虽然,随着这座旧宫一同赐予他的八百亩良田,保证了他会有足够的金钱请到维持宫殿的人手——就算旧宫本身不能自给自足,来自他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封邑地的收入,也能让他轻松的雇到足够的人员——金钱方面从来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
——谁来管理那些仆役。
凌雄健对于仆役工作内容的了解仅限于端茶倒水。除此之外,他便一无所知。如果连仆役们日常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他实在很难想像要如何对他们进行管理。也因此,当他现他的命令没有象在军中那样被快而准确的执行时,才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事实上,凌雄健自己也意识到,他多少受着那些刁奴们的欺负。问题是,他是一个外行,即使那些家伙明枪执仗地欺骗他,他也看不出问题所在。而且,他也不认为小林能够看得出来——很明显,林功致并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管家天赋。他更不相信他的卫队中有这样的管理人才。
只有这时,雄健才会思念凌府大总管,小林的父亲林大海——他被他强留在凌家的世袭封地明溪山庄——然而,思念归思念,他还不会真的情急到把那个“老家伙”给召来。
鉴于老林总管简直就是他的外婆高老太君派驻在他身边的间谍,凌雄健宁愿自己学着管理仆人,也不想找那个麻烦。
在逃开外婆的专制这么多年后,他可不会傻到将自己的脖子自动的伸到绳索当中去。
马僮乌术里吹着口哨,从马厩里走了出来。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可以在身高上与凌雄健一争高下的人。只是,比起将军,他瘦得出奇。那套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清洗过的、式样奇特的衣服,象是挂在竹竿上酒帘一样,在他的身上飘来荡去。
没有人知道乌术里是哪里人。从他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汉人。凌雄健在戈壁沙漠中捡到他时,他被人挖去一只眼、跺去一手一足,扔在沙漠里等死。至今,他也不肯告诉任何人他是谁,以及谁、为什么对他下毒手。不过,就算是遭遇了如此的酷刑,也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他那乐观、喜欢恶作剧的天性——凌雄健甚至偷偷的认为,他之所以被人施以酷刑,与他那奇特的幽默感有着很大的关系。
乌术里踩着木制的右脚,仅剩的左手象鸡爪一样勾着凌雄健的座骑“月光”的马嚼,向凌雄健走去。
他把马嚼交给凌雄健,看着他给“月光”戴上,一边咧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用吐蕃话对凌雄健笑道:“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他至少能说八种不同的语言。
一早,凌雄健便听到了传闻。仆人们都在传说,有人亲眼看到乌术里象传说中的幽灵一样骑“月光”穿墙而过。
凌雄健毫不怀疑这是乌术里的恶作剧。因为,去年在上京时,他就曾经如此表演过一次。
他无奈地摇摇头,已经有很多人相信“月光”是一匹传说中的神兽了,他实在不希望他的马僮也成为传说中的“幽灵”——这比传闻中说是他跺了乌术里的手脚更让他难以接受。
不过,凌雄健已经认命的认识到,他是很难控制住乌术里的。不明就里的人看到他们相处的时候,常常会误以为是乌术里救了凌雄健一命而非相反。因为在乌术里身上绝对找不到任何一点被救者的谦卑,表现得更多的反而是救人者才有的趾高气扬和高高在上。
“别太过份了,”凌雄健也用吐蕃话回道,“我可不想把我的仆人们都给吓跑了。”
乌术里转过头,看着正在马厩附近干着活的仆役。
“他们还要我来吓?我看你就把他们吓得够呛啦。”——这一回,他用的是突厥语——“毕竟,挖我眼睛、砍我手脚的人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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