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后事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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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未曾直面回应真定大长公主的问题,指尖光洁叩过来,轻捻了捻镶边宽袖,半侧眸,语声陡低“您究竟是在乎6家,还是6纷?两者不可并肩论及。”长亭身形微软,轻蔑抬起嘴角,轻嗤一声“若拿6纷代表6家,他还不够格。”
一直回避的问题,终摆在眼前,不容再犹豫。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终究一僵。
反将一军,让她来选。
她究竟是为了6家才保6纷的,还是保6家只是舍不得幼子的一个幌子!
真定大长公主平静看着长亭,她需要重认识这个长孙女“这并不是舍一保一的事情,若运作得当,这并不是一个死局。周通令已死,死无对证。邕都赵暨走了一步看似百无一漏的棋——把账册交给秦相雍,是,依靠秦相雍自然能将此事昭告天下以打击6家。可秦相雍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有弱点,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真定大长公主轻抬手,手心朝上再果决往下一翻,再一笑,嘴角起皱“颠倒是非,在有心人手里,轻而易举。”
长亭心头一颤。
而真定大长公主的态度更让她感到无措,这个已过甲子的老人,是在耐心地教导她?
长亭怔怔地看向真定大长公主,而真定大长公主半仰靠在榆木椅凳之上,神色似乎颇为疲惫,只听她在一声喟叹之后,缓缓将手放在木案之上,轻声说道“阿娇。。。”
一声长叹,极尽心酸。
长亭却觉荒唐,轻敛眉应是。
“有些事,并没有看上去艰难,也有可能没有想象中容易。秦相雍想要幽州,我拱手给他当作那本账册的代价,如此一来,秦相雍与石猛便直接对上,而借此,秦相雍甚至能趁机收服邕都。”真定大长公主执子一生,布局随意“又或者,抛出其他诱饵,秦相雍不可能不就范——6家能给的太多,秦相雍只是公布账册而未有其他动作,难保就没有与6家做交易的意思在。”
长亭臻,静静聆听。
真定大长公主完全瘫软在椅凳上之后,方显毫不加掩饰的老态。“阿娇啊,这并不能逼迫我二者择其一啊。6家我可以保住,6纷我也可以保住。我的轻视与疏忽,让你的算计成功实施。可你可曾想过,我终有一天会看穿,到看穿那日,你该怎么办?阿宁还小且为我一手带大,无论如何,她都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可你呢?我不喜欢谢文蕴,且你已长成,有了自己的心智与盘算。6纷如今是我唯一的儿子,阿娇,你的筹码并不够重。只要6家摆脱了困局,我与6纷随时能腾出手来压制住一个小小姑娘,你又当何如?”
长亭别过眼去。
真定大长公主伸手想去触长亭的面颊,却不无伤感“阿娇啊。你要快快长大。祖母老了,终有一天护不住你与阿宁的啊。。。”
长亭猛然转过头来。
“你让我从6家和6纷中选一个,这个选择本就不成立啊。6纷身份还不够承接6氏,可除却他,6家再没有人能够挑起那道大梁了。6缤?”真定大长公主语气极嘲弄“他若掌舵6氏,太爷死不瞑目。6纷是我的儿子。可若一定要两者则其一,我定当选择6家,每一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6纷狠戾阴毒,他并不是平成6氏最好的选择,可事到如今。只有他,只能是他!不能动他,至少现在不能动他!”
长亭紧咬下唇,她惊愕于真定大长公主的坦诚,也愤懑于真定大长公主的无奈。
真定大长公主静靠在椅背上。神容缓缓恢复平静,直至安宁“阿绰也是我的儿子,是我与太爷寄予厚望的长子。太爷将阿绰放在身边教养,从几岁起来着?哦,好像是四岁,阿绰都握不稳太爷就教他描红,一遍一遍地教。家里是请了大儒的,太爷却嫌儒士的学问没有他高,便又一手一脚地启蒙教导。。。”
真定大长公主好像在哭,轻捂住胸口,语气哽咽“阿绰就那么高啊。。。还不到太爷的肩头。。。就日日挑灯夜读,我怕他伤了眼睛,日日换着法儿地炖汤煮食给他补。。。我问他想娶哪家的闺女,他说喜欢谢家的阿蕴,我不喜欢她,太爷却大笑阿绰眼光好,当天便从猎场里捕了两只大雁去谢家定亲。。。”
尾音在抽泣。
长亭不忍看一个老人的老泪纵横。
真定大长公主手紧紧扣在椅把上,起皱的皮肤沟壑纵深,有褐色斑纹藏在沟壑之中“阿纷一向很敬重长兄的啊!我质问他,他边哭边笑,边笑边哭地别过头去不回应我,隔了许久方说道,‘若母亲叫我给我亲爱的哥哥偿命,我无话可说,只望母亲三思,究竟是兄弟恩怨要紧,还是6家基业要紧,若6家家业毁于一旦,母亲再见父亲之时又该如何交待!’”真定大长公主语声喑哑“我该如何交待!我该当如何交待!”
老人余音嘶哑暗沉,如破碗沉钟,绝望而大恸。
真定大长公主憋下许久的眼泪终究奔涌而出。在6纷眼前,她不想哭,在仆从属下跟前,她不能哭,在无人独居之时,她不敢哭——好怕眼泪一出,便露了怯,然后自己都觉出了自己个儿的可怜。
真定大长公主以为除却6纷,6家便再无指望。
可长亭心里却很清楚,有一个人还在啊。
有一个人还在啊!
长亭几欲脱口而出,却在张口之时,硬生生地顿住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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