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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年將自己的手臂抽離出來,向方硯知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可是看著前路迢迢,仿佛沒有盡頭,頓時泄了氣:「有些頭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頭底下擺攤的緣故,曬得人頭腦發昏,渾身上下沒什麼力氣。」
聽到可能是自己要求沈舒年幫忙而害得他身體不舒服,方硯知有些愧疚。他把沈舒年背簍里背著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背簍里,然後扶著沈舒年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
沈舒年拒絕了他的攙扶。他推著方硯知的背,把人推離自己身邊。看著方硯知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心裡覺得有些好笑,沒好氣地說:「我倒也沒有殘廢,可以自己走路。」
他想起來這一路上,都是他看著方硯知的背影。方硯知沒有意識到自己走得多快,為了不落下距離,沈舒年也只能加緊步伐追趕,最後實在精疲力盡。
見人此刻想亡羊補牢,沈舒年沒來由地不太痛快。他朝方硯知發著脾氣,賭氣地說:「你腳步快,等不了人。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吧。我認得路的,可以一個人回家。」
然後沈舒年不管方硯知因為他的話怔愣在地,一個人一步一喘的,緩慢向前挪去。
見沒有人追過來,沈舒年心頭酸澀,想著方硯知估計是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大路朝天,各走一半,他怕是走了另外一條道,想要和他分道揚鑣。
這種酸澀情感如同一個脹大的氣球,不多時,就將沈舒年的心撐得滿滿當當。
沈舒年小聲咒罵著方硯知的薄情寡義,背信棄義。沈大公子從前從未說過髒話,就連罵人聽起來也像是在說繞口令,四字詞語張嘴就來。書香門第里養出來的教養理智在這一刻全部土崩瓦解,要不是他還存些清醒,不然真是恨不得朝方硯知狠狠咬上一口,以解憤懣不平。
「欸,沈大公子,罵我的,我可都聽見了啊。」
方硯知在耳邊突然出聲,把沈舒年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他應激反應朝身側彈起,又被方硯知一個伸手,拽著袖子拉了回來,險些倒在人的身上。
原來在沈舒年沉浸式給方硯知安上一百零八項罪責的時候,方硯知就悄無聲息地趕了上來。這人也是奇,剛開始走得目中無人,恨不得長個翅膀直接飛回家中,現在居然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邊,一副唯唯諾諾做派。
「沒想到咱們沈公子看著光風霽月的,私底下居然這么小心眼。」
方硯知朝沈舒年擠眉逗眼,一副識人不淑遇人不善的惋惜模樣:「明明可以當面跟我說出自己心中不快,非要憋在心裡,讓人去猜你這七竅玲瓏的心思。」
方硯知手欠,見路邊野花開得茂盛,大手一揮薅了一把,聚成了一束好看花束,遞到沈舒年面前,想要討他的歡心:「要不是我臉皮厚,不肯輕易被你丟下。不然以你這小心眼的脾氣,怕不是要罵我個祖宗十八代。」
沈舒年不理睬他,也沒正眼瞧花束一眼,反而將視線轉向別處,不肯接受他的示好。可是方硯知好像一塊狗皮膏藥,沈舒年頭往哪看,他就跟著人轉,一張臉恨不得時時刻刻塞在他的眼前。
實在煩了,沈舒年決定和方硯知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然這一路上怕是要被他煩死。他冷哼一聲,從緊閉的牙關中擠出幾句話:「我丟下你?方硯知,你可真會說笑。」
他語極快,一瞬間皺起眉頭,當隨即恢復原樣,試圖保持冷靜:「剛開始是誰不顧別人死活悶頭趕路,把人遠遠扔在身後。方硯知,你現在好意思說我?」
聽到沈舒年一連串的憤怒控訴,方硯知有些心焦,不知道自己竟然把人惹到了這般境地。他討好地把手上花束送給沈舒年,想要順毛安撫:「別生氣了,我和你道歉。是我的錯,不該不顧及你的感受。」
沈舒年還是不看他,但是從面色上看,已經緩和許多,像是氣消了些。方硯知暗暗觀察著,仿佛受到了天大的鼓舞。他將野花塞到了沈舒年手上,然後將背上背簍卸下,趁人不備,不由分說地將沈舒年攔腰扛了起來。
沈舒年大驚失色,手上花束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他捶打著方硯知的後背,一張總是溫潤如玉的君子面孔紅了個徹底,就連心氣兒也不順了起來,惱羞成怒地吼道:
「方硯知!你幹什麼!你趕快給我放下來!」
方硯知對沈舒年的威脅充耳不聞。沈舒年到底心軟,力道軟綿綿的,沒捨得用力打他。不然按照一個成年男子的力氣錘在背上,怕不是要得內傷。
「你不是說你走不動道了嗎,正好我還有些閒力氣,用在你身上豈不正好。」
方硯知這番鬼扯胡謅,倒是把一切緣由歸在了沈舒年身上。沈舒年眼前一黑,不願意跟這種顛倒黑白的人白費口舌。
「大庭廣眾之下,這個姿勢成何體統!你快把我放下來,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他聲音喊得極大,手上卻沒下力氣,色厲內荏的恐嚇沒有什麼震懾力,完完全全是只耀武揚威的紙老虎。
方硯知摸清了沈舒年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於是底氣更足了些。見人在自己肩上亂折騰,一點兒都不老實,方硯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把人抗在肩上這種事情都做了,這些日子自己在沈舒年心中精心塑造的形象怕是碎了個一乾二淨,也不在乎多上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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