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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的执法,是食指、中指自外,拇指自内,夹住杆。食指、中指用力,可以写出竖线,拇指用力,可以写出横线。而无名指自下抵在杆上,无名指用力,写出的是斜线。
前三指决定了纵横格局,是正,而无名指产生了斜线,是奇。不料书法和太极拳一样,均要依赖无名指生出变化。
何安下整日写字,体会的是彭家七子的武学。
一日,何安下缩在柜台后写字,无名指自抖了一下。他仰头向柜台外望去,见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人站在了店里。
何安下站起身,客气地说:“二位诊病,还是抓药?”两人并不回答,何安下观察两人手的指节部位皆有茧子,呈暗灰色,这是打沙袋、木桩的痕迹。
两人目光直愣愣的,像是没有个人意志的犬类,只要听到号令,便会扑出撕咬。何安下心知还有第三个人,他踱步出了柜台,眼光急扫视店内,却并没有现什么。
忽然,何安下听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音质似乎是蝉叫又似乎是笛声。他侧耳辨别声音来的方向,无名指又自地一动,两个大汉的拳头已打在了自己的胸口小腹。
何安下暗叫“糟糕”,以为自己必被打坏,不料自己的身体却像团泥,毫不受力,打在胸腹的拳头,各自滑开了。
两个大汉愣住。何安下写字时,练的是彭家七子“全身皆松,只有无名指紧”的口诀,现在无名指一紧,全身登时放松,卸掉了拳力。
梅雨季节到来后,他写了数十万字,成就了太极中乘功夫。
那似蝉似笛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个大汉身形一错,拳头打向何安下的肋骨。何安下的无名指一软,全身顿时团紧,拳头如打在鼓面上,反弹出去。
两个大汉的胳膊甩到了脑后,仍余力不消,带动得整个身体退了三四步,方稳住身形。
何安下低吼一声:“出来吧!”他已听出那似蝉似笛的声音来自东窗外。
东壁窗户外露出两张人脸,因逆光关系,看不清五官,其中一人离开了窗口。几秒钟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把手中的伞收起,抖了抖水,立在门旁。他披一件黑色斗篷,头戴黄色军帽。
随着走动,披风散开,露出整身军服。一般军服为适应各种体型的人,总是略为肥大,而他的军服肩部和腿部拢紧,似乎不是统一尺码,而是专为他一个人剪裁的。这种从未见过的瘦身军服,不知是什么兵种。
这个人脸色腊黄,眼皮松懈,显得十分疲劳。他向何安下抬起双手,只见他的指头上绕着一根丝线。他把丝线缓缓抻开,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我是益县人,益县的丝绸古来闻名,这是我家乡的丝线,了不起呀。”
他两手猛地一拉,细细的丝线弹出一声,似人打了个响指,音质如蝉如笛。何安下变了脸色,丝线的韧性再大,也禁不住如此大力的一拉,并出强劲的音质……只有上乘太极拳拳劲,方能做到。
军官踱步到柜台,拎起了一个本子,上面墨迹斑斑,正是何安下抄写的医方。军官赞了句:“漂亮!每个钩挑,你都写得特别好。”
他一眼看穿了何安下的秘密,把本子在台面上摆好,手中丝线垂落在本子上,蜡黄的脸泛起古怪笑容。
线丝如蛇,盘在本子中一个钩挑的画上,何安下凝视着线丝,叹道:“我不如你。”
军官笑出声来,音色竟十分悦耳,说:“既然无心打了,就听我说个事吧。”他走到诊病桌子前,坐下,两个黑衣打手迅站到他身后。
他向何安下招招手,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何安下只好走过去,坐在桌旁的另一把椅子上。何安下坐下时,扭头向东壁瞥了一眼,窗外的另一人仍在。
何安下:“让你的人进屋吧。”军官:“他不是我的人。他皈依了一个古老的信仰,遵循着许多现在人难以理解的规矩。比如,一间房子里有三个以上的人,就不能进入。”
何安下:“三个人?果然是很奇怪的规矩。”军官:“三人成众,三个人在一起,必然会出现两人联合、孤立一人的情况,和政党之间的相互仇杀性质一样。拒绝三个人,就是拒绝人类社会。”
何安下:“这是什么信仰?”
军官笑笑,转换了话题:“国民党执掌天下已经十余年了。国民党的前身叫同盟会,那是一个暗杀组织,企图以刺杀满清大员来颠覆政局。”
何安下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料军官又转了话题:“元朝初年,三位在苏州旅游的人留下了一部剑谱。画上使剑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猿猴,所以这部剑谱被称为《猿击术》。招法简单狠毒,善于把敌人逼入死角,有人说这是日本武功,是中国人对日本剑术的第一次研究。”
何安下点点头,军官淡然一笑:“其实不是日本武功。中国战国时代的刺客,便开始以猿猴自比,猿猴图画,是三位刺客在表明身份。”
何安下:“他们留书,是怕暗杀术失传?”军官长叹一声:“中国的东西不会失传,老前辈们都把东西留下了。同盟会早期的暗杀技巧,便是依据的这本书。”
两个独立的话题,突然联系在一起,何安下惊愕地看着军官,军官蜡黄的脸色似又重了一层:“从同盟会到国民党,许多事都不同了,许多人离去了,但现今国民党中统特务机构中,还留有几个同盟会的老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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