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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我根骨虽好,却谈不上什么旷世奇才,这些话只是说给柳家其余人听的罢了。”
柳暗阖上了窗,转头好奇道:“那究竟是为何?”
“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师父与母妃原是故交,而那年五岁的我同母妃小时候长得有七分相像,他老人家一眼便认了出来。”
柳瓷惊得瞠目结舌:“故……故交?可……可祖父比贤妃娘娘年长了近两轮……”
“师父年轻时曾遇世敌追杀,重伤之际误入母妃家中,当时七岁的母妃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看见满身是血的师父竟也没有害怕,将他藏进了井中,用泥巴抹去了地上的血迹。她担心血腥气从井底传出来被人现,又去鸡笼里逮了只鸡杀。那些江湖人追来时,正看见一个小姑娘揪着鸡脖子,朝屋里喊‘爹,鸡血放完了,快来给鸡褪毛吧’。”他笑了笑,“其实那日,家中除了母妃空无一人。”
“贤妃娘娘好智慧!”
“那些人也没想到一个猎户人家的丫头能有如此智慧,便没进来仔细察看,师父因此逃过一劫。自那以后,他每隔半年一年便来看望一次母妃,给母妃家中送些家用,十年过去,两人竟成忘年之交。只是后来,母妃入了宫,江湖朝堂天隔地远,两人再无来往。”
“贤妃娘娘救了祖父,祖父的后人又救了主子您,也算是因缘巧合。难怪在宫中,贤妃娘娘一直对我和师兄照顾有加。”
柳瓷听得入迷,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柳暗先反应过来:“主子为何突然同我们说这些?”
“师父临终前曾问我,‘玦儿,以你之能,若想做储君是易如反掌之事,你想吗?’那年我八岁,璟太子十三岁,我反问师父,‘太子哥哥已经是储君了,我为何还要与他争?’师父告诉我,‘太子病弱,活不过二十,这储君之位迟早是要换人的。’我仍答,‘那又与我何干?我不想当皇帝。’”他沉默片刻,“‘生在帝王家,诸多不由己,即使你不想,你的身份、你的才干,落在别人眼中便已是威胁,你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便做个无才之人,如此,你可洒脱一生,你母妃也可平安一世。’这是他在世上,留给我最后的话。”
“主子……”柳瓷摸了摸酸的鼻子,素来男装扮相的女子难得显出女孩子家的一面,“我们知道您的,贤妃娘娘也知道您的,这些年来,您被陛下训斥,被众臣唾弃,被世人嘲笑,苦了您了。”
“我无惧一生庸碌,只怕老天要我在父皇、母妃和微生王朝之间作出选择。”
“一个查不到来历却知道微生王朝太多秘密的人,一步棋就将主子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实在可怕。”
柳暗不过无心感慨,柳瓷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棋……刚才那最后一枚黑子难道是……!”
“是凭阑。”他转过头,沿窗柩望向东厢所在的方向,眼底倒映的飘摇烛火忽明忽灭。
“既然他敢用江姑娘的性命要挟主子,那您何不带着江姑娘一起回朝?他的手再长,难道还能伸到宫中,伸到主子您身边来不成?”
微生玦摇摇头:“他刚才那些话就是在告诉我,微生皇宫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他的手,怕是早已伸到了我,甚至是父皇身边,带凭阑回去无异于将她往火坑里推。再者,她是微生王朝的敌人,父皇若知晓她还活着,你想结果会如何?更何况我很清楚,凭阑的心不在这里,不在我身上,我又怎能要她放弃一心要找的人,陪我去赴这场腥风血雨?”他笑得坦荡,“我不是喻南,做不到将她当成一枚棋子捻在手中,控她生死,控她来去,这盘棋,我输得心服口服。”
……
雪下了一夜便止,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凭阑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微生玦踢着腿挥舞着大袖子在走廊上穿梭。
哦,用他的话说,那是跟江凭阑学的,做早操,锻炼身体。
她把肩头的包袱卸下来,丢回了屋子里,笑得牙咯咯响:“怎么是你?还有一个呢?”
微生玦朝院子里努努嘴,她看过去,喻南正平静地坐在石凳上平静地喝着茶。
“早啊,”她冲那边挥挥手,“喻公子这早茶喝得真早,鸡都还没打鸣呢。”
“这我就不高兴了,凭阑,你怎得不问我早?”
“早早早,你们都早。”她打个哈欠,“我突然有些困,再回去睡会。”说完转身就走,进屋,关门,拆包袱。
微生玦跟了进去。
江凭阑没想到他会来,停下手中动作,颇为不满地看着他:“擅闯女子闺,该当何罪?”
“我进我未婚妻的房,何罪之有?”
她立刻飞过去一个眼刀,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三殿下的脸皮倒是比喻南要厚。
微生玦早已习惯被江凭阑瞪,在他眼里,那眼刀不是刀,是温柔似水碧波荡。他不客气地坐下来,指着她手里的包袱道,“凭阑,你想一声不吭溜之大吉,这可不道义。”
“这不是没走成吗?”她笑得无奈,“我就知道,有你们俩阴魂不散的瘟神在,我是走不成的。不过,我倒是不太明白,殿下您放着好好的三皇子不当,总追着我做什么?”
她这番话说得很不近人情,微生玦却懂了她的意思,只是面上仍嬉笑:“我追着我的未婚妻,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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