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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话都飚了出来。
路拾萤虽然不信神鬼之说,但被他吓得多少有点头皮麻,抓紧了手里的方便面碗:“你你你……你放开我,我去看一眼。”
于是路拾萤大着胆子把门拉开一条缝,朝外一看。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呀,拾萤也在。”
22故人
◎春风不改旧时波。◎
路拾萤还没反应过来,宋敬原先跳脚:“师哥?”
路拾萤定睛一看:可不,门口这位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戴一副金丝眼镜,浑身被雨淋湿的年轻精英,不就是当年那位温和儒雅的小师哥苏柏延?
路拾萤退后一步,让他进来:“苏老师。”
宋敬原一下扑进他怀里。
苏柏延看着身材高瘦,可是伸手将他一揽,竟稳稳把一米八的宋敬原托住了。他手里还拎着一只公文包,衬衫袖口向上一撸,露出一截小臂,隐约可以看到肌肉的线条。
路拾萤默默收回眼神,心里多少有一点震惊:宋敬原在外面从来冷着一张脸,习惯垂眼看人,惜字如金,还有洁癖——上回辛成英借了他的外套穿,这小兔崽子宁可在16度的空调中瑟瑟抖也不再穿一下——可此时却如金毛一般扒着自家师兄撒娇,果然人不可貌相。
然后心里就有一点小小的醋意:什么时候宋敬原也能好声好气和他说话,能如此时一般对他也卖个乖呢?
路拾萤摇摇头,立刻骂自己是痴心妄想。
宋敬原嗅到苏柏延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也摸到他身上淡淡的潮意,心里觉得奇怪:江都市区并没有下雨,苏柏延身上怎么湿漉漉的?于是开口问:“师哥,你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
苏柏延没有进门,整理领口:“我从北京飞上海,上海那边下暴雨,没带伞。落地后打远途过来,一路还没干。”
江都没有机场,高铁也没有半夜车次,他风尘仆仆从北京赶来,显然是有事情。
宋敬原说:“怎么不进来?”
苏柏延沉默片刻:“他在吗?”
院子里一时寂静下来,只有大咕歪歪脑袋,似是觉得这个人十分眼熟,于是对着他轻轻地“咕”了一声。大咕是老鸽了,早在苏柏延没有离开蓬山路时,已经赖在院子里吃食。因此一人一鸽其实是见过的,可再重逢,已经物是人非。
宋敬原听得明白,如果宋山在,并且依旧固执地不让苏柏延进门,哪怕他是千里迢迢迎风冒雨赶来江都有要事和宋山商讨,苏柏延也绝不进门一步。
宋敬原只好说:“他不在。你先进来,等下感冒了。”
宋敬原一再相劝,苏柏延时隔多年,终于再次踏进蓬山路。
路拾萤在厨房泡茶时,心里就琢磨这倒霉师门三个烦人精的复杂往事。那日在三楼小仓库里,宋山提了一嘴苏柏延的事,说是两人已经恩断义绝,全当不曾师徒一场。路拾萤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呢?难道是苏柏延的错?可苏柏延不像会干出欺师灭祖之事的人。
于是他想着想着,一走神,面前的茶水就“咕咕”冒了泡。他手忙脚乱关火提壶找干抹布时,苏柏延听到声响走过来:“他没教你泡茶?”
其实教了。宋山通一点茶道,放假后闲来无事教路拾萤认茶,品类也好色泽也好,什么是香,什么是苦,不同茶叶该怎么泡、煮多久是上品……路拾萤听是听了,没太记住。于是摸摸鼻子,苏柏延就接过去:“我来。”
手起水落,茶汤色泽剔透,叮当落入壶中。找茶碗时,轻车熟路,根本不用过问路拾萤,苏柏延弯腰就找到茶盘摆放的地方。显然多年前,住在蓬山路时,宋山也曾好好教导过茶道知识,一生都没有忘。
路拾萤觉得自己才是外人。
他杵在一旁半晌,犹豫好久,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想要打听打听宋家的私事。宋敬原就像听见召唤似的,带着两件干净衣服滚下来打断他:“师哥啊……你是特意挑师父不在的日子才来的吗?”
苏柏延被他问懵了:“什么特意?”
宋敬原不解地看他:“今儿是八月六。”
就看见苏柏延倒茶的手一僵,沸水飞溅而出,落在他虎口上,灼伤一个红印,失手把茶壶打碎了。清脆一声,宋敬原赶紧去找药膏,路拾萤屏气噤声,不敢说话。
苏柏延苦笑:“我居然忘了。”
苏柏延并不嫌弃宋敬原做的南瓜粥,裹着浴巾坐在沙上一口一口填饱肚子时,才娓娓道来般解释道:“和你猜的一样,你师父每年这个时候出远门,确实是去祭拜故人。那是他的老师,他的师父,一个人孤零零葬在小山头,后来他花钱把人挪到桃峰陵园。”说罢瞧了一眼路拾萤:“对,就是北京那个公墓。”
路拾萤一怔:“老师说,他是北京‘肚口白’白氏的学徒。那个人也是白家的传人吗?”
苏柏延顿了片刻:“他既然说是‘学徒’,就说明并不承认自己是肚口白家的徒弟。事实上,虽然肚口白享誉文玩圈多年,至今,他家的书画作品、玉雕摆件也是上上流,可你老师恨不得和他们断绝关系,不承认曾经上门学艺。”
“为什么?”
“传统的文玩商号,都有明暗两层生意。表面上是文人骨头,善书画金石玉雕木刻,往来无白丁,门槛踏破奉为上尊,但其实,背地里都和老北京的作伪手艺人有来往,到处搜罗一些旧纸、旧画,通过各种手段作伪、作旧、作仿或者套接,然后出手假东西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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