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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秋月应道:“来了!”
白刃交兮宝刀折!
羽霄剑的冷光渐渐染了血,长枪寒芒遍体血污,甫一交手,尉迟就朗声笑道:“任大侠,内力怎得这样单薄?”
任歌行不答,眼中杀意锋芒难以逼视,长剑封喉!
杀气三时作阵云。
角楼很高,厮杀声很远,刀剑的白光与横流的鲜血却那么乍眼,触目可见,从鹰隼扑杀野兔,到猎狗围攻孤狼,一直到武从和那些尉迟带来的“豪杰”都一个个死去,遍地蠕动着哀嚎的垂死之人与渐渐僵冷的尸体,已经凝固的血液迸溅在树梢的叶子上,流满了邵府的门前。
缠斗中,天光逐渐透明,鲜血映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映着夜露未晞血迹斑斑的树木,映着遍地的尸体与残肢,血涂地狱一样的惨烈景象。
尉迟牧野像疯了一样,剑还是枪,捅在身上竟似没有半分知觉,他身上早已血迹斑驳,腰腹肩头好几个血窟窿,受伤的左掌被任歌行削去了半截,他甚至在死斗中扔掉了自己的剑,仅凭着右手运掌成风,拍碎了一个挡在任歌行身前的武从的天灵盖,直向任歌行而来!
邵秋月惊叫道:“任大哥小心!”她仓促间伸手拉了任歌行一把,自己却被一刀砍在肩膀上,登时血流如注,任歌行闪身躲过,喝道:“不必管我!”
“怎能让她不必管你,”尉迟浑身浴血,掌风刀一样砍了过来,他轻轻一哂,“耗了这么长时间,你没力气了吧,任大侠?你真的不该去救逐云的,你的情义,和他的一样愚蠢。”
任歌行置若罔闻,侧身一个鞭腿,尉迟一个踉跄,羽霄剑顺势直挑他的右手,尉迟就地一滚,用断掌赤手接住这一剑,青筋暴起,用仅剩的两根手指夹着剑锋,慢慢站了起来。
杨晏初心里重重地咯噔一声。
任歌行鬓角已有冷汗,剑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尉迟一脚踢起一柄短剑,与羽霄剑相格,开始力下压,任歌行像他饮饱了血而几欲折断的羽霄剑一样慢慢地被压得下弯,尉迟少年声音清朗朗地响了起来:“任歌行,你已是强弩之末,莫要再强撑——”
话音未落,任歌行平地起势,坐地跪杀!羽霄剑和那把不知名的短剑一路划下,爆出刺耳的声音!
任歌行开口,嘴边已有血沫,声音喑哑,恍若两柄钝刀磋磨:“强弩之末,你何尝不是。”
“放开!”尉迟牧野大吼一声。
任歌行一口吐掉嘴中血沫,羽霄剑缓缓压向尉迟的颈项,尉迟突然膝盖向上一顶,任歌行一声闷哼——
“你若知道江家人,你就该知道,江氏不仅浑身带毒,而且遍体白刃。”尉迟笑道。
他的膝盖处长靴里的一把匕弹了出来,捅入任歌行腹中。
任歌行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右手不动,左手指尖一闪,摸出一把解腕刀,竟将尉迟的左手残掌生生钉在地上!
任歌行牵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笑容,哑声道:“你……当别人是傻子么。”
此时二人都已无力再用刀剑作战,两人同时放手弃剑,扑过去卡住对方脖颈!
两人一时成僵持之势,只是二人心中都明白这是用命在拖,谁先气绝,谁就输了。二人攻如雷守如山,尉迟青筋暴起,满面涨红,他嘶声道:“你耗不过我……”
任歌行全身气力灌注在双手之上,已经无暇说话。
早起的喜鹊叫了一声又一声,杨晏初看着血泊里拼死相搏的二人,本来吊在半空砰砰狂跳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的命已经和任歌行的命连在一起了,生或者死。
喜鹊拖长了嗓子,竟然从莺莺呖呖变得咿咿呀呀,任歌行从来没听过那么难听的鸟叫声,他开始变得晕眩,五感开始丧失,那咿咿呀呀的声音竟也渐渐地消失了,他的双耳之中仿佛被人灌水一样模糊不清,眼前也开始变得迷蒙,他勉强能看清楚面前的尉迟牧野也已经开始翻起白眼,脸色由赤红变得紫绀,他明白这一战已经行至尾声,而那遥远的、喜鹊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也变换了样子,那拖长了的声调开始变得熟悉起来,像某种娇媚婉转的唱腔——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任歌行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总之心里泛起一股深沉而难以言说的温柔,记忆里那个春光离离姹紫嫣红的午后恍然就在眼前,他想起他那时和漂亮得勾人心魂的爱人躲在厨房里,交换一个又一个甜蜜的亲吻。
眼前的幻象顷刻散去,任歌行猛地向后跌去,鲜的空气骤然大量地涌进胸膛,任歌行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闻见了自己嘴里鼻中的血腥气,他筋疲力竭地晃了晃脑袋,待到眼前遮蔽的金星和白雾皆散去,他才看清了——
尉迟的脖颈上缠着一条手腕粗的赤练蛇,那蛇正慢慢绞紧身体。
一个人从血泊中走来,地上粘腻的腥血让他的鞋上沾满了血污,一步一个血印,仿佛步步生血莲。
是鬼手,裴寄客。
裴寄客形销骨立,一袭青衣,清秀而苍白消瘦的脸上带着某种轻盈而怨毒的表情,他一步步走到尉迟和任歌行面前,弯下腰,轻声笑道:“抱歉,任兄,此人也是我仇家,需得我来杀才好。”
任歌行顿了顿,哑声道:“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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