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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连翘翘依然倒了胃口,不愿再在游廊边坐着晒太阳。若是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平白坏了心情,多没意思。
她放下团扇,还没站起身,不远处的侍女就极有眼色地围上来。或是为她披上轻软的狐裘斗篷,或是口中说着讨巧的吉利话,搀扶上她的胳膊。
一行人簇拥着连翘翘,娉娉婷婷,如粉云香雾般回到琉璃岛当中的殿宇。
“连夫人。”红药笑盈盈的,挽过连翘翘的臂弯,扶着她迈过高高的门槛,“她们说你吃茶喂鱼儿去了,倒叫奴婢好找。”
“随便走走,散散心。”连翘翘啊了一声,赶忙叮嘱道:“对了,红药姐姐,岛上有养花鸟虫鱼的嬷嬷么?快让她们想个章程,快入冬了,一池子的锦鲤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对上连翘翘认真的目光,红药顿住脚步,不忍将王府素来将换鱼作为养鱼法子一事告诉她。
点头应道:“我这狗脑子,纸糊的似的,夫人不提醒,我都该忘了。明儿个就让王府的花鸟太监上岛,夫人放心,都是府里老人了,嘴严得很。要是多嘴多舌,奴婢就禀告世子,让世子爷拔他们的舌头!”
连翘翘打个哆嗦,坐到贵妃榻上:“不至于,不至于。”
“伺候世子,最要紧就是忠心,不忠心的人都已经死了。”红药单膝跪地,伺候她褪下绣鞋和罗袜,柳眉弯弯,眸间闪过冷意,“世子殿下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而今有了夫人在一旁知冷知热,先王妃若是知道,也该心无挂碍……”
连翘翘手揣在袖笼里,想多问点关于雁凌霄的事,又没那么大胆子。她安抚似的拍了拍红药的手背,请她去书房取几本世子平时爱看的闲书来。
“我这也算临时抱佛脚。”连翘翘不好意思道。
见她如此上进,红药很是欣慰,道一声万福后退下,不出一盏茶,便抱来一摞散墨香的史书古籍。
“……这么多?!”
连翘翘头大如斗,接过其中最厚的一本,指腹拨过泛黄的书页,先是打了个喷嚏,再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眼前不由一花。
“世子的书大多在王府藏书,这儿只是奴婢能找着的一小部分罢了。”红药像私塾的夫子一般,翻开其中一页,指了指书页边缘,“夫人您瞧,这是世子的迹。您好好看,好好学,奴婢先去茶房瞧一眼。”
“嗯。”连翘翘神思不属,指尖抚过雁凌霄有筋有骨、锋利肆意的字迹,深深吸一口气。
可她已夸下的海口,自个儿给自个儿挖的坑,少不得把红药寻来的这几本书先通读一遍,等雁凌霄从王陵回来,也好有话与他说。
连翘翘盘腿坐在矮几后,左手边是红药奉上的蜜茶,右手边是插着线香的玉兔香台,国子监的学生温书备考也不外如是了。
然则连翘翘架势十足,也禁不住雁凌霄搁在琉璃岛的几本书太过晦涩,读了没两页,才现不是史书是兵书。一时间天旋地转,一个个墨字像钉子似的,一个劲往她脑仁里钻。
“啊啊啊——!”
这是人看的吗?!连翘翘气得把书一摔,见红药不在,连忙赤足跳下地去,抱心肝宝贝似的把书捧起来,束之高。
隔着珠帘,红药问道:“夫人,怎么了?”
连翘翘面上生晕,心虚道:“没事没事,喝水呛着了,姐姐忙去吧。”
待红药走远了,连翘翘再装不下去,躲进拔步床里,瘫成一个大字。
她跟世子本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何苦为难自己?说起来,她还会唱坊间风靡的曲儿,会折纸、做女红,他雁凌霄能行么?
连翘翘越想越心安理得,索性放下玉勾,抖开衾被,窝在床里到处摸摸看看,一边酝酿睡意。
床尾的多宝格下头有一只螺钿纹匣子,镶嵌的贝壳、宝石隐隐闪烁幽光。连翘翘起了好奇心,打开没落锁的金锁头,便看到满满一箱书。
“……世子爷真是勤勉。”连翘翘现在一看到书就头疼,胡乱翻动几下,纤柔的手指陡然一僵。
杏眼睁大,玉团似的脸噌一下红了,整个人从头皮到脖子都滋滋冒烟,脚心一蹬,把迎枕踹到地上。又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中的小册子丢去床头,好险没砸下一枚翠玉宝瓶。
这是整整一匣子的春图。
“世子怎么能……”连翘翘磕磕巴巴道,“怎么能看这般下流玩意儿!”
心脏噗噗直跳,连翘翘捻一捻耳垂,仔细一琢磨方才看到的春画,还没有明月楼流传的春。宫册子来得活灵活现,便吁一口气,伸长胳膊去够那本春图,就着床帐内朦胧的光线,蜷起身子偷看起雁凌霄的藏品。
口中念念叨叨的:“噫,还能这样?好怪,再看一眼。天呐,神仙老爷,原来世子喜欢……”
沂王府的春图自然是宫中豢养的画师之作,构图唯美,讲究一个藏而不露,露而不淫。比起春图,倒更像是画师描摹人物的炫技之作。
连翘翘在明月楼见多识广,翻阅几本后就没了羞赧害臊之感,转而燃起斗志,细心钻研起来。
“……跑腿的侍卫已经坐船回京城了,明儿个就带府上专司养鱼养花的公公来。”红药缓步走进内间,勾好床帘,便瞧见连翘翘盘膝坐在床头,手捧一册小书,一脸凝重。
她安慰道:“夫人,读书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工夫,得日积月累呢。床厢里这样暗,仔细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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