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往事(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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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次皱眉的这个表情,罗春芳就完全没注意到。
“你爹把你卖了,你知道吗?”罗春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说的这句话,但她觉得这话不说不行。
“你说什么?”这回皱眉就很明显了,须沐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爹把你卖了,爱信不信!”罗春芳好像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甩了下手转身就要走,却叫罗福松绊住了:“尤大娘说的,我们听到了。”这句话是罗福松说的。
“……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别的吗?”须沐寒脸上倒没太多慌张或者愤怒的表情,只是板着脸,有些吓人。
倒不是有意识甩脸子给罗家姐弟看,她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就是眼下这样子,心里盛着惊涛骇浪,脸上除了特别严肃外反而没什么明显变化。
罗春芳这时候回过头来,就正对上这样一副表情,一时间竟有些被吓住了:“河坝村那边,有个鳏夫花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五岁儿子买童养媳,要十岁往上体格健壮能做活的,尤大娘说给你爹,你爹答应了。”
“荒唐!”须沐寒脸色还是特别严肃,没什么别的变化,但说话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真实心情。
罗春芳才发现自己竟被须沐寒拿捏住了,自觉有些下不了台,正想发作一下,却听须沐寒在那头道:“谢谢,我回去找他问问。”火气又一下子就没了。
印象里,除了在母亲祖母灵前给来吊唁的人磕头,须沐寒还没谢过什么人呢。
须沐寒依旧是没时间管罗春芳的小心思的,她谢了罗家姐弟,拎着半满的水桶健步如飞地往家走——这一气似乎把她一天耗空的力气全气回来了。
须秀林……她还真是高估他这个当爹的了!
第一章增添第二段
回到家,发现院门大开,沐寒心里知道须秀林是回来了,她进门放下水桶便往东边厢房走,东边厢房里没有人,倒是有个男人在这时候从西边厢房里出来了。
男人约摸四十岁左右,面皮发黄,眼神浑浊,脸上浮肿,身材不高不矮,看上去极其细瘦,衣服宽大得兜风。
“小寒回来啦。”他今天先是一反常态地去看了西厢房的儿子,然后又一反常态地主动和女儿打了招呼。
须沐寒心里有数了。
“我闻说,你把我卖了?”须沐寒不和他绕圈子,单刀直入就是质问。
女儿平日里沉默得很,话都很少和他说,更别提态度这么强硬了,须秀林噎了一下,然后错开了目光:“没有,就是给你结门亲事。”
“那是什么样的亲?”须沐寒挡在东厢房门口不让须秀林回屋。
“女孩别议论自己的亲事。”须秀林搪塞到。
“不议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把我卖给河坝村姓刘的了!他啥样你心里没数吗?他找个童养媳是给谁找的你心里没谱吗?”
“你要点脸,哪有女孩说话像你这么放肆的!”须秀林从被女儿质问的无措里走出来了,这会儿倒又能端起长辈的架子了,只是眼睛依旧不敢对上须沐寒的眼睛。
“我不要脸还是旁的什么人不要脸?”须沐寒沉着脸,脸上依旧是特别阴沉严肃,“我以为,你到底还记得自己是个当爹的!”
“那你就这么跟你爹说话?”须秀林反问回去,但气势依旧是外强中干,随后整个人都软下来了:“小寒,我也不想啊,可我今早醉酒,弄翻了人家撑门面的摆件,人家要我三天内赔上三十两,咱家现在,除非卖了地,不然哪里还能弄来二十两以上的银子?可咱家就剩十亩地了,小宝还——”
“没有那就去借!”须沐寒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须秀林的诉苦。须秀林好面子,从来不找邻里帮忙,殊不知他整日酗酒典卖田地早就把脸丢光了!可笑她为了维护他那点面子,也一样咬牙不让邻里觉得自己艰难,结果现在倒好,须秀林竟是把她也卖了:“去大堂伯二堂叔那里借!一个月后收了租子就能还上了!”
“我怎么能去借钱——”
“借钱丢人卖女儿就不丢人了?”须沐寒平日里不善言辞,但这会儿怼亲爹竟头头是道:“你信不信,你今天不借这个钱,明天我大堂伯二堂叔大堂姑父也都会来找你?人家家里也有女儿,我大堂姐还要嫁人,你让我给青年鳏夫的几岁儿子当童养媳,你不要脸他们还要脸!”
“够了!”须秀林心虚气短不欲再吵了,“你几个哥哥姐姐都是要婚嫁的时候,他们家里这会儿也正缺花用,莫为难人家了。我已经答应刘二了,明天在家过完八月节,后天我就送你去河坝村。”他说完也不回屋了,从院门就出去了。
倒是分毫不怕须沐寒跑了或者去找族里叔伯求救的样子。
……须沐寒真要跑,就他这个身子骨也拦不住就是了。至于找叔伯求救……他可能还巴不得自己替他去借钱吧!
须沐寒站在东厢房门口,冷眼看着他走了,才走到院门口,把院门闩上了。她没时间感慨什么,只是拎起了那半桶水——再不做饭,小宝肠胃该被饿坏了。
小宝其实没外面的人以为的那么呆傻,说他憨、笨都可以,但准确的形容应该是钝,是反应不够快。最有力的佐证就是,小宝认字不慢,半年就认得七百多个字了,而且几乎没有遗忘过学过的字,只是若是让须沐寒考校他,不管指哪个字让他认,他都要停上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会说出答案,就像须沐寒平日里和他说话,他也总需要其他孩子四五倍的间隔时间才能开口接话。
须沐寒生火熬粥,熬粥的空档,她去了堂屋。
堂屋是须奶奶住的地方,也是她七周岁前住的地方。如今奶奶没了快满四年了,堂屋也空了四年了。
这四年她一直和小宝住东厢房。
她在堂屋里静立片刻,跪下来冲床磕了个头,又冲案上的牌位也磕了个头。
然后出门,看了眼院门,院门还好好地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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