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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6时卿拾掇好了行装，比徽宁帝吩咐的期日提早三天离了长安。临走前，宣氏出言留他在家过了中秋再启程，他却以灾情紧急为由，坚持当日就走。

但其实灾情早便和缓了，舒州也非缺他不可，他不在长安过节，是怕元赐娴找上门来。这等良辰，她怎会不来扰他，到时若缠他不放，岂不麻烦。

清早，6时卿逃一般出了长安城，一连赶了两日路，过了数个山道，在中秋当夜入了商州地界。

他此行去往淮南，明面上是疏灾，暗地里却奉了徽宁帝的命，身负更要紧的差事，为免招摇，便是一切从简，乘了辆并不如何阔气的马车，就连随从也只捎了赵述与曹暗两名。

因这两日下过场雨，耽搁了些行程，当夜便没来得及进城。6时卿欲低调行事，并不打算与当地官员打交道，在宵禁后令人破格开城门，便决计忍耐一下，露宿在野。

当然，以天为盖的是赵述和曹暗，他不吃风，睡在干净整洁的马车里。

两人替他择了处地势平坦，靠近河川，无天灾及野兽威胁的地方落脚，一个跑去拣柴生火，一个开始清理周遭。

人在山野，泥巴和杂糙就算了，但郎君绝不能忍受鸟兽的粪便。

皓月当空，映照得河面波光粼粼，纵使未生火堆，四面也一片敞亮。偶有风过，远处的群树便是一阵簌簌沙响，声色通透而清慡。

6时卿在马车里待得闷气，预备等赵述清理完下去缓缓，朝外问：&1dquo;赵述，你好了没？”这一问却迟迟不听答应，他只得耐着性子再唤一声，&1dquo;赵述。”

赵述的声音缓缓响起：&1dquo;郎君&he11ip;&he11ip;我，我见着仙女儿了！”

&1dquo;&he11ip;&he11ip;”这一刻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6时卿微微一愣，皱眉道：&1dquo;荒郊野岭的，你说什么胡话？”

&1dquo;郎君，我没扯谎，真是澜沧县主来了！”他说完，一把扯开了6时卿的车帘。

猝不及防地，6时卿抬眼就瞧见了一身月白交领长袍，幞头束，背着个包袱，站在水岸边的元赐娴。

他手中拿来打时辰的书卷一下从小几上滑落下去，激起&1dquo;啪”一声清脆响动。

然后，他听见她笑着说：&1dquo;6侍郎，是我，您激越个什么呢？”

不是激越，是惊吓。

6时卿下了马车，人还未到她跟前，便已冷声道：&1dquo;你来商州做什么？”

他连敬称都没使，该是有些生气，但元赐娴依旧笑盈盈的，提了提肩上鼓鼓囊囊的包袱：&1dquo;我来陪您过中秋佳节。”

他站定在她跟前，严肃道：&1dquo;你跟踪我两日，就为来陪我过个中秋？”

&1dquo;是啊。”她点点头，&1dquo;您不感动吗？”

6时卿当真不喜被人刺探行踪，何况的确公差在身，没工夫与她嬉闹。上回她在胡饼上动手脚的事，他已忍耐着未去追究，如今再来一回，自然气恼。何况她心也太大了些，就这样孤身跟了他两日，也不知夜里睡的是何处，都不怕遇见歹人。

他蹙起眉，质问道：&1dquo;元赐娴，你如此纠缠我，究竟意欲何为？”

元赐娴猜到他会不高兴，但所谓&1dquo;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论他如何训斥，她一直笑就是了，她相信他一定不忍心气她太久的。

她答：&1dquo;6侍郎，我纠缠了您这么久，您难道还瞧不出来吗？我心悦您呀！”

6时卿果真噎住了。她的确纠缠他多时，却是头一次跟他表意。

他因此怔愣在原地，感觉头顶的月光好像哗啦啦洒了他一头一脸，叫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光芒四she，轻飘飘得快要飞起。

他倏尔想到，当初长安郊野，也是如此月朗星稀的夜，她蹲在旷野蔓糙丛中训斥一只蠢狗。映入他眼的，是艳丽的唇瓣，修长的颈项，雪白的肌肤，深邃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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