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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
「我小時候不懂事,總覺得為何旁人歲有衣,而我卻什麼都沒有。一件衣裳縫了又補,補了又穿,褲腿袖腕的布料一截接著一截,湊不出一個顏色來。那幾年,我做夢都想要件衣裳。」婁簡眼中嵌著紅,「七歲曆,主母送了我一件衣,我連連拜謝,穿著衣裳……想給阿娘看。回到屋裡才發現,我阿娘早就沒了蹤影。後來主母說,這件衣,是發賣了我阿娘換來的。我記得,那日也是寒冬,我哭著脫下衣裳,跪在雪地里求主母把阿娘還我。整整三日,主母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過我。」
夏驚秋心口像是壓了塊石頭,悶得喘不上氣來。
「阿娘被發賣後總是變著法子,偷摸出來看我,起先是三日一次,後來次數越來越少了,再後來,每次來身上都帶著傷。管家瞧不下去了,便悄悄同我說,阿娘偷偷來瞧我,被主母發現,告知了主家,次次都會被打得一連幾日都起不來床。我當時便不敢再見我阿娘了,只能與阿娘用畫紙聯繫。大約一年後,就連這畫紙都收不到了。」
夏驚秋的身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拽的四分五裂,心肝也跟著疼痛起來。
「再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成了浮浪戶,無家可歸。」
「你……你身上的傷?」
婁簡扯出笑意:「有些是被主母用香火燙的,有些被府中姐兒們傷的,或是行乞時與人打架所致,還有的……我記不清了。」
過往種種,婁簡竟像是嘮家常一般,說得稀鬆平常。
第三十六章春夢
一夜難眠。夏驚秋輾轉反側,被褥揉成了一團夾在兩腿之間。
那對隨著步態晃動的桂花耳墜,盪到了夏驚秋心裡。左右是睡不著,他起身研究案情。
研了磨,搵了筆,指節懸在半空,夏驚秋又擱下了筆,眉心脹痛。
墨色在燈火下,生出斑斕的顏色來。夏驚秋細細打量了片刻,喃喃自語:「墨……」視線落到麻桑熟宣上,「紙……文房四寶……」
「你在想什麼?」婁簡不知何時站在了屋子裡,她穿著水色流雲儒裙,眉間花鈿畫作海棠紋樣。一手提燈一手將額間髮絲捋到耳後,媚態百生。
「你何時來的?」
「方才就在了,阿啾想的著迷,沒瞧見我。」水色衣裙被風揚起一角,宛如望舒生輝,她混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我方才想明白了一件事。」夏驚秋起身上前,「惠光紹死後,無人可以說清他的衣衫是如何染上毒的,我想,真正的答案是,他的衣衫上從未被人下過毒,真正的毒是下在四寶里的。你可曾記得,惠姍就是做四寶生意的。」
「嗯。」
「她在迷惑我們,有毒的衣裳是,還有許一旬也是,自打他入涼州便日日與我們在一起,除了那日在曉雲綢面前展現過功夫之外,沒人見過他的身法。我那日聽得到仔細,衙役們說許一旬武功高強。他們又是如何得知的?很明顯,這事定是曉雲綢泄露的。」
「嗯,你接著說。」
「還有蘇玉懷說謊也是一個道理。他們是在故布迷障,想要拖延時間。」夏驚秋在屋內來回踱步,「可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若是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婁簡放下燈籠,十指相扣,牽住夏驚秋的掌心,盈盈一笑,酥掉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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