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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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能听出母亲的意思。很显然,她的那些鸡零狗碎在孟廷那儿都是没用的东西,无资格被带往那个所谓新家。
虽然不甘愿,但也无力再说什么。最后她接受了母亲的安排,像一棵被斩断枝蔓的树一样空降在人潮拥挤的北城,强行扎下根。
至于雪城的这个“旧家”,原本是想着至少回来一趟看看,可回国后的她很快迎来巅峰期,始终没能抽出空。一直等到几年后顾闲意外去世,那套老房子被卖了,她才放弃这个念头。
此时此刻,远远望见那栋已有些陌生的住宅楼,她重新燃起一股强烈的“回家”的冲动。那是一种久违的归属感,虽然心里清楚那房子已经不属于她,人已无归处。
“今天不早了,你昨晚也没睡好,要不明天再来?”她身旁,陆别尘看了眼天色。
“不,就现在。”然而顾慎如忽然变得异常执着,就好像那老房子里有东西在召唤她。“林小土,我想回家,你陪我回家。”她一下扯住陆别尘的衣袖。
“好。”陆别尘不再劝她,直接将车掉头了。
顾慎如迎风趴在车窗上。当视线中的老旧的住宅楼越来越近,她脑海中忽然闪过顾闲模糊的脸。
一时间她分不清此刻正在召唤她的究竟是老房子,还是顾闲。
关于顾闲的记忆停留在八年前那破碎的一天。还记得那时的阳光就像今天一样好,他躲在她房间小阳台上给顾闲打电话。电话里,父女俩有声有色地密谋着如何推翻孟廷的安排,坚决不去加拿大。
那就是她能想起来的最后的爸爸。
在她心里,顾闲是第一个抛弃她的人。
在顾闲不告而别之后,她因为生气主动切断了所有联系,几年没有接过顾闲的电话,也不肯承认她在想他。
但是有些人,你怨他,怨着怨着他就死了,连算账的机会都不给你留。
顾闲是在一次回雪城时因为遭遇交通事故不幸离世的。顾慎如辗转从亲戚处听说这个消息,是事发两个月之后。至今她还能清晰回忆起当时的感受,好像胸腔里突然空了一大块,所有想念与怨恨都没了去处。
瞒着她是孟廷的意思。毕竟事发时她正在参加世锦赛。就是那一年她刷新了国内女单的最好成绩,得到一块铜牌。都是为了她好,她能怎么办。
顾闲的骨灰按照他生前一向追求自由的艺术家的风格,被一把扬进了雪城的红白河里,连个念想都没给她留下。唯一的安慰是她曾经的同学宋振在顾闲弥留之际替她去照看了几日。
顾闲离世后不久,她又从孟廷嘴里得知她的这位父亲其实从很久之前起就一直有另一个家,有另一个伴侣和她的孩子。这也终于解释了他为什么总是隔三差五才回家来,离婚时为什么又那么干脆。当然,还有就是答应给她写的歌,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动过笔。
想来大约是他的另一个孩子更适合唱他的歌。
对于这些,到现如今顾慎如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好奇顾闲最后一次回到雪城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回来找她,回来向她这个被放弃的女儿道歉。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她到现在也还是在生顾闲的气。
车快开到老小区门口时,顾慎如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复杂,有些无措地拿出手机来转移注意力。恰好看到老同学群里梁芝几人在询问她回雪城的情况,便简单汇报了几句,顺手@了同在群里的宋振,又一次为顾闲去世时前他来帮忙的事道了谢。
群里有人开玩笑地传她和宋振的八卦,她也无心再看,把手机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直到身旁的陆别尘轻拍她的肩膀。
“没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再来。”陆别尘说。
顾慎如这才发觉车已经停好了,前面一转角就是她以前住的那栋楼,甚至已经能看见楼下那棵法桐树舒展的枝叶。
“没事,我就看一眼。”她深吸口气调整了心情,推开车门。
“慢点。”陆别尘下车绕过来扶她。
拄着拐几步走到楼下,顾慎如第一眼望见的是从前她房间的小阳台,整个被笼在法桐树斑驳的影子里,恍然如梦。
她的喉咙里隐约泛起酸意。
楼前那棵法桐比八年高大多了,把老楼衬托得又矮又小。已经倾斜的阳光穿过的枝叶缝隙,影影绰绰地落在地上。
曾几何时,这些阳光中常有一个穿黑衬衫的少年,他不爱说话,但有时会在楼下吹口哨,她如果招招手,他就手一撑翻上来,像鸟一样坐在她的阳台护栏上。
顾慎如侧过头,看见成片的阳光铺在身旁的男人仍然穿着黑衬衫的宽阔脊背上。
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意慢慢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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