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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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成垅埋在地里的白薯,走到最里面躬着背锄地的白发老者面前,嚅嗫片刻竟无言以对…“刘阁老。”
民不聊生,便是天子失职,刘家这是在替朝廷做事,令他无地自容。
刘阎须发皆白,许是常在田间劳作的缘故,从前妙笔生花的书生手,今日遒劲皲裂如老树一般。
闻声回过头来,额间还挂着汗珠,精神矍铄…看了他半晌,目光又扫到身后挤眉弄眼的程立…
淡淡道:“当官救不了百姓,贵人回吧!”
“父亲。。。”刘吉话到嘴边又被程立挡住。
“去干活吧,几百张嘴等着吃呢。”
祁钰不知此时该以何言相对,甚至无法辩解推咎说自己不知河阳灾情如此严峻…跟在刘阎的锄头后面,将翻出的白薯一个个捡回篮子里。
一国之君受百姓奉养,却困于朝堂斗争以至民不聊生,是他无能,万万难辞其咎。
“快起来!”几人相对无言劳作在田间地头,忽然又一十分慈爱清亮的妇人嗓音传来,不由分说拽着祁钰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
身材粗短健壮,神采奕奕的打量着,对刘阎笑骂道:“死老头子!这样俊俏的孩子你也舍得使唤!”
刘阎闻声回过头来,扔下锄头到一旁牛饮解渴。
“五爷,这位是家母。”刘吉出声引荐道。
家母?程立云里雾里,刘阎的原配贺氏二十余年前便撒手人寰,他也曾见过的…这又是哪位?
“民妇孙氏,是河阳人。”如此自称,这老妇人显然是刘阎的续弦夫人,只是观其长相…像是穷苦人家劳作出身。
孙氏很是自来熟,拿过热毛巾亲力亲为替祁钰净手,热心道:“你这孩子心实,这老倔驴惯会使唤人的。”
“母亲,这位是京中来的贵人。”刘吉以为孙氏没眼色,并未看出皇上的身份,再出言提醒。
“官府的粮食这些日子陆续到位,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初春又下了几场雪,田地喝饱了水,来年便不愁了。”
孙氏笑着颔首,又捧了盏热茶放到他手里,温声软语问道:“丹姝在京中可好?”
既然问到了丹姝,显然孙氏知道眼前人身份的。程立在一旁留心看着,暗笑:这刘家…又是藤条又是甜枣,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五爷,请随老朽来。”刘阎转身带着祁钰出去,罕言寡语走到前院的书房里。
阖门,毕恭毕敬行大礼:“老臣只皇上此番来意,迟迟不赴京亦非不识抬举…”
“阁老快快请起。”祁钰还未待人跪下,便将他扶起。
“边境兵拏祸结,河阳民生凋敝,是朕有愧老师当年教诲。”
“大齐苦于门阀横行苦矣,并非皇上之过。”刘阎视线随着他掠过后面的牌位,痛惜之色一闪而过。“老臣年迈,实在不堪为用。”
他待明章既为半子,亦是爱徒益友。白发人送黑发人一遭,彻底断了他对朝局的指望。
“明家之难,是朕无能。”祁钰经方才所见种种,实在如何也端不起君主颐指气使的姿态来。
“皇上如此,老臣万不敢当。”刘阎看到眼前的年轻人,恍然又想起先皇刚登基时摩拳擦掌,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结局又如何…郑国公府死于莫须有之罪,先皇改革屡屡挫败最后只能装聋作哑,为青史虚名妥协…
人呐!要想在这世道好生活下去,最后都会变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闭目,缓缓道:“明章…是他痴,妄图以一人之力,实现百年未竟之功。”
先皇与郑国公府、明章与东宫、旧例在前,焉知今日眼前人不会重蹈覆辙?
事不过三,他不怕后人评说河阳刘氏是贪生怕死之徒。
为了与门阀士族的斗争,死了太多人了,他不敢再为皇家虚无缥缈的雄心壮志,重复经历失去挚友儿女的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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