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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從書房踱過來,身上還是一襲中衣,一雙鳳眼卻瀲灩生輝:「朕給你選了一章書,權作考題,等你得了空,寫篇文章來,要是寫得好,朕有大獎賞!」
蘇婕妤握著嘴直笑,一面起身來,取過大衣裳給他披上:「怎麼樣算好呢?陛下可不能拿那些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秀才舉人做標準,妾如何能及?」
皇帝說「自然不會」,又道:「如今在年裡,便罷了。等過了十五,朕請陳太傅來敘敘舊,請教些破題、承題、起講的關竅,你若想學,只管在帘子後面坐著聽就是了。」
蘇婕妤聽著一愣,微蹙著眉笑道:「科考取士是大事,妾怎敢當作解悶的兒戲?」
皇帝笑著作罷了,轉而又說起了別的:「多虧你謹慎。不過,考還是要考的,你填一闋詞,朕午後將笛子帶來譜曲如何?」
蘇婕妤欣然應允,依依不捨地送了他離去,便坐下來開始鋪紙研墨。
過了些日子,行宮中果然時有笛音響起,或婉轉或悠揚,或激昂或低沉,不一而足。
「這蘇婕妤是個好的。」儀貞因受不了馮嬤嬤她們義憤填膺的念叨,索性跑來叨擾沐貴妃:「填詞譜曲出來,知道大家同聽同樂,不像那安婕妤小氣。」
安婕妤會跳胡旋舞,可如今與臭漢髒唐不一樣了,歌舞娛人是不入流的行當,換作有身份的男女時,必得關起門來自娛自樂。
惜乎宮裡頭沒有真正的秘辛。身邊的宮人內侍站班時一點兒動靜也不發出,活像是沒有眼睛沒有耳朵的桌子椅子一樣,常叫受伺候的主子們忽略。但實際上,他們當然有眼睛有耳朵。
儀貞悄悄瞥了一旁剝橘子的芝芝一眼,不敢斷定自己之前吐了皇帝一身的流言,能否瞞過這位瓊芳齋百曉生。
沐昭昭卻正不無詫異地盯著她,不知該說她吃醋都吃不到關鍵上,還是弄錯了評鑑的對象:「這是陛下的笛音。」
「啊…呵呵。」儀貞慌忙找補:「那,有日子沒耳福聽陛下吹奏了,真是…」
話到此處,二人都有些意興闌珊——為何不吹笛?為了緬懷亡者。
儀貞在師從陳嬤嬤時,自然學過如何鑑賞音律,以至弦外之情、曲外之意,但仍可一言以蔽之:李鴻這個人,她琢磨不透。
此時他親力親為,與那四位婕妤周旋,她樂得躲懶。
她唯一好奇的是:這些假意恣睢,能夠讓他也忙裡偷閒、暫緩一口氣嗎?
儀貞輕輕嘆息一聲,合計著等過了這陣風頭,覷空請陛下來詠絮閣聽聽戲吧!沐貴妃若能賞臉就更好不過了,也算她這個拈酸皇后的分內之事。
至於二哥哥的婚事,初六那日旨意便從司禮監發出去了,由不得她再往裡攪和。
其實憑著良心說,娶一位金枝玉葉進門,於男家而言有利無害,二哥哥實在與那位郡君不相投的話,好生將人養在家中就是了。
男子成家與立業差不多,一時選錯了,興許虛耗好些年頭,但猶有幡然醒悟的餘地;女子卻不能,一朝出嫁,竟要定一世的榮辱。
她不過替那位二嫂嫂惋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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