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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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归尘将她的手轻轻拉了下来,攥在了有些发凉的手心里,安慰她道:“无妨的。”
他便是这么拉着蒲风,自正堂出来,推开门又入到了正室里面。蒲风挑着灯笼,夜风卷得火光有些微微闪烁,将这室内映得忽明忽暗的。
李归尘一手拦着蒲风,让她留在了月亮门之外,而他自己无言挑着灯笼绕过了花鸟屏风。
一时间,他连呼吸也忘了,心跳蓦然空了一拍。
心口猛地刺痛着……
他也曾无数次地设想过这个场景,可真到了亲眼所见的时候,到底还是让他难以接受的。
他的如儿,会说会笑时而和他闹别扭的妹妹,却成了别人回忆里、口里的韵娘,再见之时已然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雪白的骨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细微的寒光,鲜红的锦被还盖在她的身上……李归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床边的,他的手掌颤抖着想要轻抚她的面庞,终究是在那片白森森的骷髅旁停滞了下来。
他一垂眸,便看到了那颗藏在最后的虫牙……
李归尘皱着眉淡淡笑了,可一滴泪水却落在了她的枕旁。
蒲风在外边等了半天也听不到什么动静,只好悄声来到了床旁。她便看到李归尘红着眼睛坐在床边,而他所凝望着的,是一具雪白的尸骸……是他千辛万苦寻找了多年的如儿……
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那些积压了过久的绝望、愧疚、想念……就在这一瞬间突破了所有的隐忍与掩饰。
“如儿,哥哥来晚了……来接你回家了……”
那声音低沉却又温柔到了极点,就像是隔着无边血染的曼珠沙华呼唤着忘川对岸的孤魂一缕,透过万千阻隔,远远地传到另一个世上。
蒲风捂着鼻子,泪水决堤而下,她掩饰着哭腔轻声唤他道:“归尘,想哭的话就哭出来罢……别再忍了……”
他阖了眸子仰首无言,良久之后才缓缓道:“这么多年了,哥哥时常还能梦到你,还是你未曾出阁的样子……是……哥哥错了,害你受苦了。抱歉在你最艰难的日子里,我没有能够出现……如儿,你不要原谅哥哥了……”
“归尘……”
他抚摸着如儿腕骨上套的白玉镯,微微摇了摇头,“傻丫头啊,既然知道这是火坑,又何必往里跳?是爱意,还是歉意,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你便是这么上了他的当?”
蒲风不忍看他落泪,更不忍再听他说下去。她拿袖子擦干了泪,转头去小心地翻着柜子箱子里面有没有如儿留下的什么书信。
李归尘阖了眸子沉默了许久,终是站起了身来,将那锦被一把撩开了。他看到如儿身上盖着一袭妃色的长裙——她最喜欢的颜色……白骨化已经很彻底了,然而这些被褥衣物还能这么干净,甚至没什么异味……只能说明有人在清理更换着这些……那人也只能是萧琰了。
在那衣裙之下,骨骼果不其然是错位的,但以另一种姿态整齐地排列着。
李归尘长叹了口气。
而蒲风想要寻找的那些书信果然存在,且并非藏在了什么隐秘的地方,而是被一封一封整齐地存放在了妆台上的一个檀木匣子里。每一封都已经被翻阅了太多次而磨损得厉害,有一种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之感。
她借着烛光翻看了最后一封,只觉得有些触目惊心,却又如此令人神伤。
是如儿写给的萧琰的:
“残身寄此,无以为念,生非萧家,死归故里,不留寸缕亡魂。恩怨难书,骨血为报;栽赃旧孽亦当索还,纵以卵击石,挫骨扬灰,亦难忘兄恨。如绝书,三十年十月初三。”
信笺上的密密麻麻的陈年泪痕就像是一层层的涟漪。
如儿说的“以卵击石、挫骨扬灰”到底指代的是什么事呢?
蒲风将自己的帕子塞到了归尘手里,将这字条举在了他面前。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更为黯淡了下去,当年受人鼓动弹劾他的人是萧琰,带着锦衣卫抄了他家的人是夏冰,可那个将十万两白银栽赃于他家的又是何人?
这字条的确是出自如儿的手笔,也就是说如儿正是因为知道了栽赃之人是谁,想要替兄报仇,自己也知此事九死一生,所以才写了这些,甚至留的乃是绝笔二字。
可如儿是打算在此之前将孩子生下来留给萧琰的,却没想到在这之后接连出了事——先是一直风平浪静的礼部时隔一年余忽然传出来了一张教坊司特赦文书给萧琰,害死了她的孩子,也险些害死了她;再之后,如儿竟是死在了莲花河里……自如儿知晓了仇人是谁,留下此信,再到被算计而后身死,或许最多不超过半个月。
在这段时间之内,如儿必然接触到了什么人,勾起了她的回忆,才能下此结论的。可单论打算栽赃他的人,除了那些被他杀罚的大臣的家人,便是嫉妒之流或是……因他插手了东厂的一些事。
杏烟曾提起过一个礼部之人陪着一位长相极其貌美的男子常去探访如儿,而那礼部之人多半又和萧琰熟识。萧琰既然打算往上爬,必然会不顾一切结识权贵,极有可能通过礼部的朋友认识了此人,这才被如儿得知了什么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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