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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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汉的两颗门牙早掉了,因此唱歌也有些漏风,但他唱得很动情,很投入,眼睛半合着,似乎已经看见那“红格当当嘴唇白格生生牙”。
钟跃民忍俊不禁,开怀大笑:“杜爷爷,再唱一,太有味儿了。”
杜老汉唱得兴起,又换了一歌:
一更子里叮当响,
情郎哥站在奴家门上,
娘问女孩什么响,
东北风刮得门闩闩响。
二更子里叮当响,
情郎哥进了奴家绣房,
娘问女孩什么响,
人家的娃娃早上香。
三更子里叮当响,
情郎哥上了奴家的炕,
娘问女孩什么响,
垛骨石狸猫撞米汤。
四更子里叮当响,
情郎哥脱下奴家的衣裳,
娘问女孩什么响,
脚把把碰得尿盆子响
…………
钟跃民笑道:“这是偷情的歌,太生动了,那女孩子蒙她娘,话来得真快,情郎哥更实际,只管办事,一声不吭,有什么娄子有女方顶着。杜爷爷,这信游里咋这么多酸曲儿?”
杜老汉点起一袋烟嘟囔了一句:“心里苦哩,瞎唱。”
钟跃民问:“为什么心里苦?”
“日子过得没滋味,唱唱心里好过哩。”
钟跃民拉过正用石头轰羊的憨娃说:“憨娃,你放羊为了啥?”
憨娃连想都不想脱口说:“攒钱。”
“攒钱为啥?”
“长大娶媳妇。”
钟跃民笑道:“嘿,你小子才多大,就惦记娶媳妇了?我还没娶呢。憨娃,娶媳妇为了啥?”
“生娃。”
“生完娃呢?”
“再攒钱,给娃娶媳妇。”
“娃娶了媳妇再生娃,再攒钱,再生娃,对不对?”
憨娃点点头。
钟跃民长叹一声:“那他妈活个什么劲儿?攒钱,生娃,再攒钱给娃娶媳妇,再生娃,一世一世生生不已。杜爷爷,咱农民这辈子图个啥?”
杜老汉奇怪看着他,仿佛钟跃民问出一句废话,他反问道:“有种,有饱饭吃,有娃续香火,咱还要个啥?”
钟跃民也茫然了,是呀,还想要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作为农民,好像不再需要啥了,可是自己呢,他似乎不大喜欢这种日子。他又问道:“杜爷爷,您眼下最盼着啥?”
杜老汉茫然看着钟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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