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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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灰缸擦着他的脑门落在身后的地板上,沉闷的一声巨响锤在言亦初的心上,他怔怔看着地上被砸碎一角的水晶烟灰缸,不知作何表情。家庭教师吓了一跳,她指着小言亦初的脑门惊道:“流血了!”
后来他是怎么离开言父的书房,言亦初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额头上浅浅的一道疤痕永恒地印刻在他的肌肤上骨髓里,他没有把它去掉,因为他需要它时时警醒,他和他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同,弟弟千宠万爱,被父母捧在手心,而他不是,他一步踏错,将是万劫不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绝望如困兽。
有一次,言亦初悄悄私藏了一张过世母亲的照片,仔细的压在枕头下面睡觉,希望能够在梦里被母亲温柔怀抱,可没想到捅了马蜂窝,被言父发现之后抢过照片当着他的面点火烧成灰烬。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言父恨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家世显赫,但是举家遭遇不幸,在乡下的时候,言父是整个村里唯一的一个城里人,又是读书人,气质与众不同,村长的女儿看上他,就悄悄在背地里照顾他。
言父也贪图在严酷环境之中的一点便利,通常是能多得一口猪油,或者一点肉屑,后来他们两个的事情白露,全村的人孤立排挤他,让他做出选择,要么就做村里的女婿,要么把他赶到山林里,被野兽咬死。
那一段历史,是言父人生最屈辱的一段经历,他不能接受,为了一口饭吃,自己成为那样一个丑陋而苟延残喘的人,所以他选择用更丑陋方法掩盖历史。他娶了村长女儿,当时的说法叫做入赘,也就是言亦初的母亲,后来言父想尽办法回到城里,正是他飞黄腾达叱咤风云的开始。言亦初母亲千里迢迢找到他,没想到没过两年,就在生言亦初的时候死于难产。死前,她签署了离婚协议。
后来言亦初大学曾选修过心理学,曾经有人戏称,学心理学的,不是自己有病,就是想看别人有病,言亦初大概是属于前者。
其实言亦初很感激生命中有谷粒的出现,他习惯了把一切的情绪隐藏在冷淡的面容之下,就像是出世入世的出家人,总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什么,模模糊糊不真切,与人保持礼包又疏离的距离,对待同学的问题总是恰到好处的解决却从不真正关心。他把自己包裹在真空的水晶球里,直到谷粒以惊人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劈开他自欺欺人的面具。
所以他看到谷粒问他,你是不是语言表达上有困难?
他想,他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孱弱又可怜的小胖墩,他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曾经,曾经那个让他无比憎恨又无比痛苦的小言亦初。
阳光从云层中洒下,给言亦初的面庞镀上一层浅金,他定定看着谷粒,撩起额前薄薄的刘海给她看额头上的伤口,有选择地说了一些过去的遭遇,然后他问谷粒:“你知道我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人,这样的人,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谷粒看着他,反而笑问:“我记性不好,一无所成,无父无母,家无恒产,言亦初,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言亦初握着她的手说:“让我郑重地问你一遍,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谷粒肯定地点头:“好。”
谷粒踮起脚尖,轻轻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言亦初的伤口,她问:“当时疼吗?”
言亦初眨了一下一眼,“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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