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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玻璃桌上放着那个鲁班锁,许云清将它全部拆开了。陶立阳拿起来,他小时候并没有玩过这种东西,一时有些摸不着关窍。许云清就轻声提示他,颇费了一阵功夫,总算拼好。
许云清伸手接过去,认真把玩一会儿,又放回桌上。毫无征兆地低声说:“我没有资格责怪谁,但我还是没有办法谅解,永远也不能。”
“你不用原谅任何人。”陶立阳一直看着他,这时倾身握住他的手,“我只希望你放过你自己。”
许云清没有抬头:“为什么?”
这是一个再清楚没有的请求,所有的疑问实则都等同于拒绝。陶立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但毫不气馁,只是微笑,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为了我。”
许云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垂下眼睛。
陶立阳还是带着笑意,拉了他一把,让他靠自己更近一些。许云清手腕挣了一下,但是陶立阳坚持。于是许云清索性直接站起身,赌气似地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声音还是有点闷:“做什么?”
“怕你跑了。”陶立阳说,揽住他的腰背,笑着叹了口气,“你啊,你说你轻成这个样子,心思怎么这么重。”
许云清瞄了他好几眼,面无表情,但是什么也没说。
“云清,你实在是我见过最擅长自苦的人。于我而言,这是你唯一的缺点。它不止是你的,也是我的。”陶立阳一寸寸摸过他的脊柱,温声缓缓说,“因为我不忍心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但这件事情上,我又实在束手无策。每一次看着你痛苦、烦恼,都是在彰显我多么地无能为力……可是云清,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所以我只能来求求你。”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夹杂着万种情愫,千回百转,然而当一切都沉寂下去,能留下来的,分明又是同一种,从来都只是那一种。
怀里的身体闻言一颤,又僵直了。陶立阳察觉到了,转而更用力地抱住许云清,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半晌,许云清身体略微退开一点,仿佛陌生一样,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语气听不出喜怒:“陶立阳。你是不是笃定,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生你的气,也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这样吗?”陶立阳轻声问。
“是这样的。”漫长的沉默之后,许云清叹息一般说,唇齿间有方才喝过的清淡的柑橘酒的香气,“如果是为了你,那么好吧……我试试。”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小半个月,陶立阳要回去开一个剧本会,许云清也要准备配合戏的宣传活动。在临行的前一天,许云清说要出门一趟。他没有要陶立阳一块的意思,但当陶立阳提出同行之后,犹豫半晌,还是同意了。
陶立阳原本以为,他会再去一次墓地或者回市中的老房子,车停下来之后,眼前却是一间废旧的医院。
几乎一瞬间,陶立阳明白了这是哪里。
“太不吉利了,所以我不想你来。”许云清试图表现得更轻松一些,但这样的情况下的确很难。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我陪你进去。”陶立阳在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温和地截断了他。
许云清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走吧。”
医院的位置有些偏僻,车一路开过来,两边几乎没有看见任何的行人,只有郁郁葱葱的树,多年未经修剪,杂乱无章地蔓延交错。
“荒了也有个八九年了吧,同性恋从精神病名单剔除之后,这里还是私下在接,后来又闹出了几场人命案子,压不住了。院长贪污受贿被捅出来,赶上市里班子换届,靠山倒了就跟着倒了。”他们从医院破败的大门走进去,许云清抬头看了一眼勉强能辨认出市精神病院几个字的牌子,轻描淡写地说。
“本来就在老城,离区远了点。又死过太多人,开商心里多少避讳,这么些年,就一直荒在这里。”
医院不算大,统共就三栋楼,前方有个小小的花园。水池里面都干涸了,只剩下腐朽的青苔。杂草深到脚踝的位置,走动间,有不知名的鸟雀从中蹿出来。
“小心点。”陶立阳踩到一块碎瓷砖,许云清拉了他一把。抬脸看了一眼正对面的大楼,“我以前觉得这栋楼好高……原来就只有这么几层。”
他语气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感慨,陶立阳按了下他的肩。许云清摇摇头:“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进去吧,楼梯在左边。”
楼道的地砖有些破了,扶手上随处可见斑驳的锈迹。看得出来,这里当年倒闭得匆忙突然,大概除了重要的医疗设备,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被转移走。走廊的地板上散落着碎裂的输液瓶,旁边甚至还有一箱没有拆封的针头,随便一间病房看过去,已经陈旧的被褥还堆在病床上。
这时正值中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倒是驱散了不少阴暗的气息。他们都不是胆小的人,去过的悬疑片片场里,比这个可怖的都不少。但这里毕竟对许云清来说是不同的,陶立阳想到他竟然打算自己回来,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疼。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许云清看起来对这里异常熟悉。轻车熟路,中途没有任何的犹疑停留。
“你后来又来过这里吗?”陶立阳忍不住皱眉。
许云清好像没听清他的问题,陶立阳重复了一遍,他摇头,笑笑,轻而肯定地回答:“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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