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登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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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也是皇上!你以为是你自家的孩子吗?”看到孙氏竟敢回口,吴良越恼怒,大声吩咐小太监:“去,把慈宁宫领太监李明村叫来。”
天安一时还没有弄清是怎么一回事,见小太监"扎───"地地声要走,忙喊:“回来!”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拿眼望着神色严肃的苏蕊。
苏蕊先跪下请旨说:“皇上,这件事交给奴才来办可好?”天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朕叫你办!”
苏蕊这才转身说道:“吴良,谁许你在主子跟前大呼小喝的,摆什么臭威风!”
“你一个下五旗宫女,知道什么规矩?”吴良当即顶了回来。
“宫女?”苏蕊冷笑一声,“现在我是钦差,你跪下!”
“嗬?”吴良脖子一拧,刚说了一句“你不───”,“配”字尚未出口,苏蕊扬手一掌,吴良脸上就着了一记清脆的耳光,“老主子刚刚大行,你就敢蔑视皇上!奉旨,要你跪下!───主子,要不要这样?”
天安回过神来,才想到是要他降旨,忙说:“跪下,掌嘴五十!”
吴良见天安话了,这才无可奈何地跪下。一个小太监忙上前挽袖扬手要打,苏蕊喝道:“我献什么殷勤!主子是要他自个掌嘴!你就在这儿数数儿───老爷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等着您呢,咱们去吧!”说着三人扬长而去了。
吴良被苏蕊这么蛮不讲理地一闹,气得眼里冒火。看着他们走远了,旁边的小太监还在等着数他自掌嘴巴,由不得羞怒交加,霍地站起身来,一掌打了小太监一个满脸花:“该死的畜生,你也敢作践我?”
“干哥,算了吧,和这种东西计较什么呢?”吴良回头一看,原来是和拜的侄子,侍卫讷谟让在身后。讷谟格格一笑:“和中堂今晚请客叫你回府一趟,辅国公班布尔善、泰必图侍郎、济世大人都在。怎么样,来不来?───想出气,容易得很!”吴良狠狠地点了点头,对小太监喝道:“滚!”
一天欢喜被吴良搅了,天安很觉扫兴。孙氏和苏蕊随在后边,也是心事重重。孙氏本想乘今儿个万岁爷登极,心里高兴,就便儿把儿子和亭的事说一说,把他巡防衙门调过来当差,一来将来有个出身,二来母子也得常常见面。她的这个想法,也曾和苏蕊嘀咕过。她知道,这姑娘虽说才十五岁,却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第一个得力的红人,模样不必说,心思更聪明得很,一句话顶自己十句!不想遇了个倒霉的吴良,倒不好再开什么口了。苏蕊深知就里,却不言语,一路默默地想:这吴良今儿吃了什么药?这么胆大!想着,却抢先前一步,笑着对天安说:“万岁爷甭生这些小人的气。今儿要讨个吉利,回头见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要欢欢喜喜的,啊!”天安听了点点头,快步走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个歪在榻上,一个斜坐在下案前,桌上摆了许多细巧茶食,早就在等着天安进来。一见天安稳稳重重地走来,后边苏蕊和孙氏脚踏"花盆底"、手持黄绢丝帕亦步亦趋,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满像个天子嘛!”
天安朝上请了安,太皇太后一把将他拉过来搂在怀里,问长问短:“我的儿,天这么冷,没着凉吧?你皇额娘预备了这么多好的东西,拣能克化的多吃一点儿!”
听母亲这么说,皇太后吩咐:“苏蕊,把那件紫貂裘找出来给皇帝穿───听张万强说,今儿个你这小人儿当了一天大人,也真难为你了!”
孙氏忙凑趣儿说:“哎呀呀!那么多人,那么大的排场!我跪在旁边心里都直打颤颤。全亏了老爷子是真命天子,才镇得住,体体面面地,就把事儿办了!”
苏蕊取出紫貂裘来,慢慢给天安披上。天安到镶金大玻璃穿衣镜前照了照,很合体,便大大方方走到两位老人跟前说:“这裘穿上很好,谢谢皇额娘!”
佟佳氏忙说:“坐着吧。”转身对太皇太后说道:“这些天为先皇爷的事,大家都忙得心绪不宁。我看皇帝还该找个合适师傅才是。已经八岁了,该读书了。”太皇太后点头笑道:“是呢,我也在想这件事,前几年读的那几本书都是苏蕊教的,现在得找个学问师傅才成。不过这事也不能太急,留心瞧着那品行端正,学问渊博的人再说。眼下皇帝跟前要添个得用的人,我看就把苏蕊指给他,早晚侍候也放心些───曼姐儿,你可听着了?”
苏蕊忙蹲身施礼答道:“尊太皇太后、皇太后懿旨!只是奴才还有下情,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后忙问:“什么话?”
苏蕊道:“奴才跟万岁爷,只能管个知疼着热的。万岁爷当下最要紧的是调几个能干的心腹侍卫。不是奴才斗胆,万岁爷到底年纪还小。古语说:'人心难测',难道这么多的朝臣、侍卫里头就没有使坏心眼的……”
一席话说得两宫悚然变色。太皇太后忙问:“这话从何说起?外头有些什么风声?”苏蕊便原原本本地将方才吴良喝驾的事禀报了二位中宫。
太皇太后听了忙问:“这吴良是怎么回事?还在六宫都太监之上?”
太后见问,忙起身赔笑回话:“论理这事曼姐儿和孙婆也孟浪了些。不过这吴良原是和拜辅臣的干儿子,瞧这点情面,一向没有难为过他。上次召见四辅臣时,商定外头的事儿托了紫玉,宫内领侍卫大臣是和拜作主。老佛爷不用担心,他有什么能为?作了乱子横竖有倭赫他们几个呢。”
太皇太后听了默然不语,良久才说道:“曼姐儿心地细,所虑极是。不过皇帝也累了,这事先就说到这里。曼妮子,去侍候他歇着罢。”
天安向两位老人跪了安,起身随着孙氏和苏蕊走了几步,忽又回身说:“太皇太后,皇太后,大赦诏旨不知明了没有?”
太后听说不禁失笑,忙道:“哟,真像个皇帝样,刚刚登基就知道操心了。去吧,要那四个顾命大臣干什么呢,紫玉他们上次奉诏时都已安排好了。”天安听了方才无话,随着苏蕊和孙氏去了。
老皇晏驾,新皇登极,大赦天下,开科选士,这是几朝传下来的惯例。实际上,不等圣诏颁,各省的举子们早已公车不绝,络驿于道了。开春之后,北京接连几个艳阳天,北海的浮冰融融,像是要开冻的模样。小孩子玩的木头冰划子都不敢往上放了。丝丝春风吹过来,虽说还有些寒意,已经不是那么沁骨沁髓了。悦朋店的十几间客房里渐渐住满了人。只是上房三间仍旧由伍次友住着。后来租房子的人多了,伍次友觉得过意不去,便叫明珠也搬过来住了西屋。兄弟两人每天讲诗、论文,专等恩诏颁。
这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虽不算什么大节气,但只要兴致好,人们总能寻出玩的理由来。伍次友约了明珠,便一起去游西山了。
其时正是"早阳春",乍暖还寒,柳丝带黄。二人信步而行,不觉转到西河沿一带。这里前明是个大码头。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宁砚、明瓷、先朝的金箸玉碗、镂金八宝屏和阗碧玉瓶,还有海外舶来品紫檀玻璃水晶灯、报时钟、铜弥勒佛、鼻烟壶、名人字画……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二人原为找清静,不想撞到这里来了,这儿竟比西门内更嘈杂了许多。明珠见伍次友兴致不高,便说:“大哥,那边河上的风光好,咱们不如到那边去。”伍次友点点头道:“也好。”
俩人正说着,忽然听得左边一大群人轰然喝彩,明珠到底年轻几岁,好奇心大,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江湖卖艺的演武。那男的有四十五六岁,打了赤膊,在走场子。他划开了人圈子,将辫子往头顶挽一个髻儿,就地捡起两块半截砖,五指力一捏,“嘭"的一声,两手的砖头立时粉碎。众人大声叫“好!”
那汉子抖道:“小老儿初登贵地,人生地疏,全仗各位老小照应,在下虽有几手三脚猫功夫,并不敢在真人面前夸海口,有个前失后闪,还望看官海涵!”说罢指着站在一边的女孩说:“这是小女史鉴梅,今年十七岁,尚未聘有人家。不是小老儿海口欺人,现让她坐在这几墩麻饼上,有哪位能将她拉起来,便奉送君子做妻做妾做奴做婢,悉听尊便,决无反悔!”
明珠不觉看呆了。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女子,却再想不起来,回头招呼伍次友说:“大哥,这倒有趣,我们不妨看看。”
伍次友看那女子,娇艳中带着几分泼辣刚强,虽无十分容颜,却也楚楚动人。只见她手握辫站在一边抿嘴含笑,并不羞涩。听得老父说完,便在场中走了一个招式,细步纤腰如风摆杨柳,进退裕如,似舟行水上,内行人一看便知,端地轻功非凡。她扎了一个门户,便分腿蹲坐在一叠有七八个麻饼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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