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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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崔泌,虽然与收受贿赂无关,但身为魏王门下的他竟与太子一派有书信来往,令众人无不为之侧目。崔泳则完全是无妄之灾,受到父兄牵连,也被御史一连参了许多本。甚至有人认为他这回进士及第也未必完全凭真才实学。
崔泌、崔泳很快便被放出了大理寺狱,其父却深陷其中。兄弟二人不得不向魏王求救,却连魏王府都进不去。李泰以为自己一直受到欺瞒,居然深信一个两头讨好的小人,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他们的辩解?说不得他遇刺之事也有崔泌的干系,不将他们赶尽杀绝便已经是仁慈得很了!!
崔泌自知遭人陷害,却寻不着人为他出头,也无法证明自己与太子一派毫无干系。且太子一派见魏王自斩臂膀,自是忙不迭地放出了更多流言,待他也真真假假、十分亲热。他便是再想与他们撕虏开,恐怕也已经无人会相信了。
短短两日,崔泌便经历了天之骄子彻底跌落尘埃的苦痛。连嫡亲的大房世父世母为了避免被他们牵连,都已经迅速地分了家,并将他们一脉出族。忍受着被出族的耻辱,辗转求助却无人理会之时,他亦曾想过彻底放弃父亲。然而,若坐实了逆反之罪,作为成年男丁,他与崔泳都逃不过绞刑。他们一家也将彻底成为博陵崔氏之耻。崔渊此人果真狠辣,一击即中!!
“都是他……都是他……”
他喃喃着,两天两夜不曾歇息,双目中早便充满了血丝,神情也越发狰狞。
与他同样狼狈不堪的崔泳猛然抬首:“阿兄……咱们去求大房、二房两位族世父!!尤其是二房的族世父与真定长公主!!那位贵主深得圣人信任,只需她为咱们说话,圣人定不会轻易给阿爷定下谋反之罪!!”
崔泌脑中绷紧的弦终于彻底断了,他一巴掌抽了过去,失控地吼起来:“你别异想天开了!!咱们家落到如今这般地步,都是崔渊下手陷害所致!!见咱们家落难,他们都恨不得落井下石,怎可能会帮我们!!”
崔泳怔怔地倒在地上,过了许久,才低声问:“阿兄,你为何会满怀恶意揣度子竟阿兄?他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又如何可能无缘无故对付咱们?莫非……莫非你瞒着我,做下了什么事?”他说罢,轻轻地笑了起来,而后摇摇晃晃地起身,仿佛醉酒的人一般蹒跚地走远了。
崔泌似乎什么也不曾听见,只嘿然冷笑着,不断重复:“休想……休想……崔子竟,我一定要取走你的性命!绝不能坐视你风风光光青云直上,绝不能……”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坐直了,吩咐道:“赶紧备水,让我沐浴更衣!!”
他永远都不会走投无路。
傍晚,一辆不起眼的牛车驶出了安平房老宅,向房陵长公主的别宅而去。崔渊得到消息之后,微微一笑:“窦驸马先前尚且不信,他们瞒得倒是紧得很。如今得了这个消息,他总该信了罢。”张大心领神会,立即忙碌起来。
翌日,房陵长公主与博陵崔氏安平房崔泌私会,教驸马窦奉节捉住的艳闻传遍了整座长安城。而脾气暴烈的窦奉节当场削其鼻、耳,导致崔泌重伤濒危,给这则艳闻多少增添了些恐怖的意味。
“得以青史留名,澄澜想必已经没有遗憾了。”崔渊听说此事后,饮下一盏浓稠的桂花酒,笑意粲然。
☆、第一百九十七章太子事发
房陵长公主与崔泌之事暗地里传开之后,博陵崔氏安平房彻底沦落为高门世族们暗讽嘲弄的对象。便是其他几房也受到了牵连——毕竟不论是哪个房头出身,只要“博陵崔氏”与这种事扯上干系,数百年的家族声望便一同受累。
崔渊自是早已料到这般结局:博陵崔氏本便是同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崔泌那般自私之人,只在乎自家的虚伪名声,不在意其他房头的死活,当然出手狠辣不留情。而他多年受家风熏陶,却打从心底不想博陵崔氏祸起萧墙而从此衰落。因此,他不愿父兄牵涉进来,便是不想将二房与安平房之间的矛盾公之于众。如今仅以崔泌一家为代价,便彻底除去了他,名声受累也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只是,崔相经年营造的好名声朝夕之间便毁于一旦,安平房也不知能不能再度涅槃重生——当然,惋惜的念头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仅有释然。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担心有人躲在暗处欲对他们一家四口不利了。
不过,就连他也并未想到,当天下午,崔泳便匆匆地赶来胜业坊崔府寻他。听得老管事崔顺的传话,他垂首略作思索,这才抬眼道:“让他进来罢。”他想听一听,崔泳来见他,到底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求助。虽说他做下这么多事,几乎是天衣无缝,但崔泌对他的敌意实在太过明显,崔泳也不可能丝毫不曾怀疑。
“子竟阿兄。”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脸色惨白,瘦得几乎已经脱了形。就连他身上的衣衫,似乎也不像往日那般妥帖,仿佛出门做客也并未想到更换一般。如此失礼之事,他竟然并未察觉,或者说无暇注意,可见他如今或许真是已经走投无路了。
“……听说你们被出族了。”崔渊淡淡地道,语中并无任何讥讽之意,“应该有落脚之地才是,怎会如此狼狈?”
“顾不上了。”崔泳低声答道,忽然朝他拜下,行了稽首大礼,“子竟阿兄,我阿爷与齐王祐并无来往。便是他不小心收受了贿赂,也绝无谋反的胆量!还请子竟阿兄帮一帮我!为他转圜一二!”不待崔渊回答,他便又急道:“我去求了自家世父,也去求了大房的族世父,他们都不愿沾染此事……我已经……已经找不着旁人了……”
“连你嫡亲的世父都不愿帮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崔渊接道,“而且,我尚未授官,所识之人有限,又如何能帮你?”
崔泳猛地抬起眼,定定地望着他:“我相信子竟阿兄一定有办法。旁人做不到或是不愿做之事,子竟阿兄都有胆量去做。”说到此,他又道:“我知道,子竟阿兄先前遇到的那些磨难,或许都是我阿兄的所作所为。但我阿爷之事,确实是清白无辜。我相信,子竟阿兄亦不会容忍这等颠倒是非黑白之事成真。”
崔渊扬起眉:“我会尽力一试。”
崔泳目露感激之色。
“不过,我却并非是为了什么公道是非,而是觉得你委实是个不错的人。无论外人如何冷嘲热讽,你也依然不曾放弃你的父兄,心性确实至纯至真。”崔渊轻轻一叹,“能继承崔相者,或许非你莫属了。你若是出事,安平房很难东山再起。就当是,偿还崔相昔年对我的称赞与勉励罢。”
崔泳恍然想起许久之前,祖父含笑牵着崔渊来到他们兄弟二人面前的场景。那时候,他确实从未见过祖父如此和蔼的神情,也从未听过祖父如此毫不吝啬地赞赏他们这些子孙。想必,自那一刻起,阿兄心底便埋下了嫉妒,最终生成了执念,害人害己。想必,亦是自那一刻起,他与崔渊之间便存了一线善缘,也给他们一家留下了一线生机。
两人均未提起崔泌。一人只当他是过眼烟云,转瞬不见;一人却是羞于提起,只想独自担负下去。虽说崔泌如今已经是大名鼎鼎,但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却渐渐消失了。他重伤濒危,到底是生是死,想必也没有几个人真心在意了。
意识到自家成为其余人话里行间的谈资之后,崔敦、崔敛尚未在往来走访之间感受到这些细微的态度差异,整座长安城便又陷入了紧张与煎熬之中:癸卯年四月一日,目前正身处大理寺狱中,且险些被定下谋逆大罪的太子突厥铁卫纥干承基向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告发太子李承乾谋反。据他称,太子与陈国公侯君集、城阳公主驸马杜荷、长广公主之子赵节、汉王李元昌等人多次密议,常有怨望之言。因嫉恨魏王李泰,李承乾与侯君集定计于上元之夜刺杀于他,并嫁祸突厥人以促成出兵之机。此计不成,他便迁怒于太子詹事于志宁,令纥干承基率人前去刺杀。但纥干承基见于志宁生活清廉得近乎困苦,便不忍动手,于志宁这才逃过一劫。齐王祐谋反的消息传来后,李承乾私下曾言:东宫距离大内不过二十步,谋大事当可成,绝非千里之遥的齐州可比。
事关太子,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听得这些话后,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听到过一言半语。齐王祐谋反时,圣人尚且震怒无比以至于昏厥。如今他寄予期望的太子谋逆,他的反应绝不会平静!说不得,他们二人受到迁怒之后,连官职都别想保住!
然而,谋逆之事实在太过敏感、太过重要,谁又敢隐瞒呢?于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脸色苍白地匆匆入宫禀报。不出他们所料,圣人听闻此事之后,头一个反应便是叱骂:“诬告太子!该当何罪?!立即将那纥干承基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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