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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一见那信便面若死灰,身子也站立不稳,青碧慌忙起身扶住她。
赵士程径直走进唐婉房里,青碧握了握唐婉的手,陪着她折回身子走向赵士程。
“青碧,给公子看茶。”唐婉道。
赵士程立马阻止道:“不必了,直接说吧,为什么要给一飞兄弟去这封信?”
赵士程从未如此大声说话,唐婉和青碧都惊跳起来。唐婉定了定神,推开青碧,径自走到赵士程跟前,欠身做了个万福,道:“信是我写的没错,你要怎么责罚,我都认。”
唐婉一副任由宰割逆来顺受的模样,赵士程十分窝火,但又不能拿她怎样,于是道:“你明知道我不能拿你怎样。”
“那公子为什么又要来兴师问罪呢?”一旁的青碧没好气地说,“公子已经一月多不来小姐房里了,公子从前对小姐可不这样的!”
“青碧……”唐婉喊了青碧一声。
青碧道:“小姐,你这是何苦?你心里的话总不对公子说,公子原先带你可是深情厚谊的,你老这样,凡事都憋在心里,不是要将从前深爱你的那个公子硬往别人怀里推吗?小姐你不肯讲,我来替你讲!”
赵士程见青碧如此说,便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只见青碧上前伏了伏身子,施了个礼,道:“公子以为小姐为什么要给林将军写这封信?说好听了,是不想公子失信于人,说到实质就是小姐在与悠悠小姐争宠……”
“青碧……”唐婉怪责地看着青碧,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说出如此没边的叫人难堪的话来。
赵士程见唐婉苍白的面颊飞起两抹红云,心里颤了颤,道:“青碧说下去。”
青碧于是继续说道:“一直以来,小姐都觉得自己因为和陆游三公子那段失败婚姻,便在公子跟前自觉矮了三分。公子待她越好,她就越发觉着自己亏欠了公子,无法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她便在赵府内事事小心,事事谨慎,不肯轻易说多了话,不肯轻易多走了路,唯恐一不小心惹人话柄,给公子拖后腿。小姐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公子?可是公子又是否真正明白小姐的苦心,只怕她的周全与隐忍在公子看来便是没有情趣,木头美人一个。从前公子房里就小姐一人,小姐不用耍什么心计,公子你的人和心都是她一人的,她便也没有了危机感,今时不同往日,公子房里有了悠悠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又生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可人儿,小姐岂是她的对手?若公子房里的人是圆仪小姐也就罢了,自家姐妹,总是念点情谊,圆仪小姐又是个端庄得体的,她不会给小姐亏吃,赵家要绵延子嗣、开枝散叶,圆仪小姐才是最佳人选,悠悠小姐原是李代桃僵,怎么可以就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呢?既然圆仪小姐回来了,悠悠小姐就该离开赵府,和林将军双宿双栖去,所以小姐才替公子修书给林将军。小姐原不肯这样做,都是青碧在一旁撺掇的,小姐既然这样做了,都是因为心里存了公子,若心里未有公子这个人,又管你和谁卿卿我我呢?公子若要怪罪责罚,青碧一力承担,还请公子体谅小姐的一番苦心。”
青碧口若悬河,长篇大论,赵士程静静听着,目光静静地锁定唐婉,唐婉垂着头,看起来十分局促,却又没有争辩,只是僵直地立着,任脸颊烧红。赵士程伸手对青碧挥了挥,示意她退下,青碧会意,欠了欠身,退下了,房间里留下赵士程和唐婉二人,时间就那么静止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四维一片死寂。许久,赵士程上前,将唐婉轻轻拥入怀中,唐婉的心防一下就溃堤了,泪水不可遏制地滑落,湿了赵士程一整个肩头。这夜,赵士程在唐婉房里留宿。
青碧到悠悠房里告知此事时,和吱吱起了一番口角。
吱吱道:“大夫人端的稳妥大方,竟耐不住寂寞。”
青碧十分不忿,几乎要扇吱吱耳刮子,悠悠喝住了她,“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你这样猖獗,只怕会坏了大夫人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吧?”
青碧一股子窝火回了大房,将吱吱不敬,悠悠袒护的事都在唐婉和赵士程跟前讲述了一遍,心情郁闷,气到哭。唐婉并不说话,只是把目光调向赵士程,赵士程笑道:“丫鬟之间口角是正常事,那吱吱原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只是悠悠虽然冰雪聪明,玲珑奇巧,却不是个肯轻易耍心机的人。”于是一场纷争平息过去,唐婉和青碧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觉得赵士程袒护新房的人,而新房那边悠悠和吱吱因为赵士程留宿大房也是满心不悦。悠悠欲找圆仪过来同榻而眠,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被吱吱阻止了,说天色已晚,只怕圆仪小姐已经睡了,再说两个孕妇碰面不吉利,怕相冲。悠悠便作罢,为今之计,当然是保胎为重。
次日,赵士程来新房看悠悠,很有些过意不去,吱吱给了他些脸色看,悠悠倒是不以为意。悠悠道:“我现在怀了身孕,不能伺候大哥哥,刚好由婉姐姐代劳,悠悠就放心了,婉姐姐照顾大哥哥是最为稳妥的事情。”
悠悠言语温婉,笑容温柔,赵士程满心窝地感动,于是一整个白日都陪着悠悠,入夜了才去唐婉房里。这么过了几日,悠悠收到了林一飞从杭州城寄来的信,悠悠拆信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遂一入夜就支走吱吱,一个人沿着抄手游廊径自去寻圆仪。
天上是寒星几点,一弯弦月如弓。时令已入秋,夜冷霜露寒,悠悠披了一顶红色斗篷站在圆仪房中时,令原本十分凄清的卧房顿显热闹喜庆。圆仪引着她坐到床沿上,拔下头上银簪子挑亮了烛芯,遂也坐到床沿上。悠悠凝视着圆仪煞白如纸的脸色,伤感道:“我托丫鬟婆子送过来的补汤你都可吃了?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清瘦成这样?”
圆仪眉目含愁,幽幽道:“我这种心情如何养得好身子?”
“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孩儿着想,要努力加餐,最近天气转冷,一场秋雨一场凉的,你的衣裳可够暖和?被子可够厚?”悠悠握了握圆仪的手臂,又探看了床上的被衾。
圆仪道:“这些都是不打紧的事,只是我怀孕三月了,这肚子是要开始长的,妹妹何时帮我请个郎中来,好让肚里这可怜的孩子可以见得天日?”
“明儿我就请郎中来替姐姐把脉。”
圆仪蓦地想起什么似的,道:“两个孕妇不宜这样面对面,怕冲撞了胎儿,你还是快回吧!”说着,就把悠悠往房外推。
悠悠笑道:“你可是听吱吱那丫头信口胡诌?哪就那么迷信了?你先别忙着推我走,今夜我来是要给你看个东西。”悠悠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林一飞捎来的信递与圆仪,圆仪狐疑地打开来看了,瞬间脸色骤变。
悠悠见她如此,便将她扶回床上,劝慰道:“从今往后,你且安心做公子的人吧,说到底王剑也不过是这样一个见异思迁之人,不值得姐姐再为他牵肠挂肚,你要替他生下孩子我不阻止你,毕竟生命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既然不爱公子,那这个孩子往后也好做你人生的寄托与依靠,只是从此你对你的王剑也该死心了,你对你的爱情也该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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