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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遥匆匆回头望一眼案几边的玉碗,没有想到,她对他的一片深情只能用滴血认亲来证明。早在小半个时辰前,就在那个小小的玉碗里,刘盈的血与刘邦的血融合在一起,刘邦由此确定了刘盈的皇子身份,并当场下旨封刘盈为太子。当时,她非但没有高兴,相反,心里一片苍凉,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死心。因而,现在的她看他时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皇上,海遥的耳朵没有问题,这些话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海遥……”海遥不想再听下去,绕过刘邦快步向殿门走去。刘邦不敢想象海遥目睹韩信被杀的反应,转身疾走几步,再度站在海遥身前,“海遥……”海遥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想,推开刘邦就往殿外冲去。韩信双眼紧紧地盯着椒房殿的殿门,可人已气绝身亡,地上的鲜血慢慢向外蔓延。萧何悲号一声,双腿跪在地上,膝行到韩信身前,“韩信,皇后没有受伤,她活得好好的。”“韩信。”海遥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韩信竟然死在椒房殿外,死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她飞扑过去跪在血泊里,狠狠地摇晃着韩信的身体,凄厉地嘶喊着:“韩信!韩信!韩信!……”见到血泊里毫无生息的韩信,刘邦心头掠过一丝惊喜。不过,这丝惊喜很快就消失了,他快步走过来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拽回海遥,可海遥愤怒地打开他的手,抬头愤怒地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他根本不会造反,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她的眼里除了恨还是恨,刘邦心里一颤,怒问呆怔的萧何:“萧何,怎么回事?”如梦初醒的萧何神情慌乱,明明清楚刘邦的问话只是想给海遥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说:“臣有罪,臣有罪。”海遥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韩信冰冷僵硬的身体翻过来,拔出他后背上的短刃,在裙摆上擦去鲜血,仔细察看后冷冷地望向萧何,“这种全精钢的短刃,汉宫中只有少数将领才拥有。萧丞相,你的那把呢?”这批兵器是海遥亲自设计的,萧何无从辩解,正急得满头大汗,刘邦已对身后的侍卫冷声交代:“把皇后扶进宫。”海遥手腕一转,短刃已在她手心滴溜溜转了一个漂亮剑花,冷冷一笑,“不想死的尽管过来。”她居然恢复了武功,刘邦忽然想起那摞膏药,忽然间他害怕起来,她武功受限才会被困宫中,才会无奈地留在他身边。如果她真能恢复到以前,他敢肯定她会离去。转眼间,已有三名侍卫被海遥所伤。刘邦喝退侍卫,盯着海遥,“这是朝堂上的事,你还是回宫吧。”“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海遥的目光再度落到萧何身上,“为什么要杀韩信?”萧何一退再退,可无论如何退都逃不开韩信那空洞的双眼,他全身发寒,整个人簌簌发抖。他是叱咤沙场的将军,斩过无数颗头颅,杀过无数的人,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心颤胆寒,让他从心底里觉得惧怕。海遥手握短刃一步一步走向萧何,萧何满眼恐惧,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若在沙场上,无论是朋友还是兄弟,只要站到对立面,那就是敌人,可眼前,生生死死皆是因为朝堂上隐藏在黑暗里的钩心斗角、争权夺势,为了这些杀人或是被杀,让他无所适从。眼看萧何就要死在海遥刀下,刘邦挡在海遥身前,伸出双臂欲去阻拦,海遥手一挥,削掉刘邦指头上的一块皮肉。鲜血直流,海遥却仿若没看见,阴冷道:“别拦我,否则……”“否则怎样?”“否则,我一起动手。”刘邦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微微扬头,“你若想杀,那就来吧。”“萧何虽贵为丞相,也不敢在皇宫大内杀死大臣。刘邦,你真以为我如此愚钝吗?!”海遥毫不犹豫地举起短刃,刺向刘邦的胸膛。眼前亮光一闪,刘邦绝望地闭上眼睛。就在刀落在刘邦身上的前一刻,海遥听到刘盈怯怯的叫声:“娘亲,不要杀父皇。”海遥的手定在半空,泪成串落下,稚子怎懂她心中的悲伤。刘邦却清楚地感受到海遥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抓住时机,霍然睁开双眼,凝神盯着脸色哀戚的海遥,“你真要当着盈儿的面杀死他的父亲吗?”海遥颓然垂下手臂,失声痛哭起来。刘邦趁机让萧何离去。刘盈走过来,抱住海遥双腿,却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出头,看向死去多时的韩信。海遥蹲下身,哽咽着对刘盈道:“盈儿,去给韩叔叔磕个头,他是为我们娘俩死的。”刘盈虽然不理解海遥的意思,却听话地过去跪下,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头。海遥吩咐侍卫带走刘盈,她走到韩信面前,“韩信,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这份心意。”韩信空睁的双眼这才慢慢闭上。海遥抬眼望向刘邦,“我要亲自为他下葬,我离开椒房殿的这段日子,希望你保证盈儿的安全。”海遥不会撇下刘盈离去,刘邦放心地点点头,“盈儿已是我大汉的太子,你放心,没人敢动他分毫。”海遥抓起韩信的双臂,准备背他离开,却意外地发现,他紧紧握着的拳头里露出半截淡紫簪子,刹那间,巨大的悲痛再次从心底涌出,她把他的手连同簪子紧紧握住,抱在胸前,珠泪滚滚而下。明知自己应该离去的刘邦却忍不住叫道:“海遥。”海遥猛地回头,抓住肩头上的一把青丝,“从今日起,从这一刻起,你我之间犹如此发,情分尽绝。”在刘邦的惊呼声中,海遥已快速挥刀,把割下的青丝扔在他脚下。北风凛冽,海遥站在悬崖边,把韩信的骨灰撒下去,“韩信,你性情,不喜任何羁绊,肯定不喜欢埋在黑漆漆的地下,这样随风而去,你喜欢吗?”山坡下,数万将士齐声嘶吼:“大王一路走好。大王一路走好。”他们自始至终都认为韩信仍是他们的齐王。海遥笑容惨淡,“韩信,你听到了吗?你麾下的将士在为你送行。”她身后,韩信的随身近侍虎目含泪,“姑娘,侯爷进宫前曾经交代小人,他若一去不回,就要小人管理那支军队,说绝不能编入汉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你和二皇子。”海遥心中一惊,“你是说,韩信进宫之前就已预料到这是一场阴谋?”近侍含泪点头,“可侯爷还是执意进宫,他害怕您真的受伤。”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心里更是空荡荡的,海遥脑海中浮现的是虞府中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他哇哇叫着从柴棚里跳出来;他边应对她的攻击边骂,丑女人,怎么一见面就打人;他让她只当从来没见过他……风更疾了,天也更冷了。近侍担忧地望着呆呆傻傻的海遥,“姑娘,回吧!侯爷不后悔这么做。”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海遥突然号叫起来,像疯了一样,紧紧地抱着韩信的骨灰,“韩信,为什么要这样?彭城中为什么不强要了我?为什么要让我背负这些感情债?韩信,我恨你!恨你!”近侍边流泪边说,说韩信常常深夜站在皇宫外遥望椒房殿的方向;说韩信费尽心思想安插人进宫,想知道她在宫里的生活是否安好;说有无数个杀手潜入侯府,想取韩信的性命,可他总是不在意,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她身上;说……雪越下越疾,雪花夹杂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哭得肝肠寸断的海遥仍然紧紧地抱着骨灰坛。天色暗了,山上积雪渐厚。天色转亮,整座山都白茫茫的,大风吹过,悬崖处露出两个小黑点。瑟瑟发抖的近侍再次哀求:“姑娘,回吧!侯爷若知道你这么伤心,他也会伤心的。你若伤了身子,伤的可是侯爷的心啊!”海遥把手中最后一把骨灰撒出去,“韩信,你安息吧!我不会辜负你的心意。”未央宫。大汉天子的随身近侍尖着嗓子宣布:“皇上今日不上朝,各位请回!”群臣议论纷纷,不知其中原因,唯有丞相萧何,匆匆跨出大殿,急于回府。几个不识相的大臣跟上去,希望探得皇上不上朝的消息。萧何冷冷回避,匆匆离去。椒房殿。刘邦端坐于案几后,神态疲惫,却毫无睡意。自海遥离开那天,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三天来,没有进一口食没喝一口水。越等他心里越害怕,她会不会一去不返?不!不会!盈儿还在宫里,她撇不下孩子!从未央宫返回的近侍脸上全是担忧,“皇上。”刘邦挥挥手阻止近侍继续往下说,“把椒房殿所有的宫婢都召集起来,朕有话问她们。”近侍领命离去。一个、两个、三个……第十八个走进大殿,刘邦说着重复了十七遍的问话:“你可曾亲眼见过皇后贴膏药?”面容娇俏的宫婢欲言又止。刘邦微微笑着追问:“实话实说,朕问这些也是为了皇后好。”宫婢不再犹豫,“皇后每次换药都让太子帮忙。不知为何,从不假手我们这些宫婢。那日,太子烘烤贴上去的膏药时无意中烫到皇后,奴婢听到皇后的惊叫声冲进去,才发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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