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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沒有坐骑,家里的马厩里其实养了好几匹马,岳托也曾眼馋得紧,只是除了学骑射时能偶尔骑上一两回,平时出行是万万不可能以马代步的。岳托和硕托都不是懒散的人,出门后脚程都快的很,可即使如此,到得山上时也已近午时。日上三竿,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外加满头大汗。岳托熟悉路径,沿途从树上捋下野果子丢给硕托,硕托看也不看便往嘴里塞。赫图阿拉在女真语中的意思是横岗,正所谓潆洄千曲水,盘迭百重山,这连绵的平顶山脉蕴藏了多少财富就隐沒多少危机。岳托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一路敲打草丛乱石,硕托跟在他身后东张西望,时不时分了心神还要岳托多留意让他别跟丢了。岳托上次在一处发现野兔脚印出沒的地方挖了三个陷阱,只是忘了做记号,这回再去,竟有些认不得路了,在附近寻坑花了好久。硕托打着哈欠说:“要是能养上两条猎犬该多好。”岳托哂笑。养狗几乎是不可能的,自己的肚子尚且都勉强才填的饱,哪來多余的钱來养狗?家里倒是养了两条狗的,不过和他们兄弟无关。想着八叔的婚礼在即,他不禁又愁苦起來,攒了大半年的月例银子怕又要全掏空出去,也不知道那点钱能淘换到什么东西才配的起八叔送的这把腰刀。“汪!汪!”隐隐的风中传來一声声的犬吠声。硕托惊喜望外:“这附近有人在狩猎吗?”岳托猛地抬头,碧空万里的天际有一点黑色的小点在缓慢移动。岳托眯起了眼。“哥,你在看什么?”硕托见他一直抬着头,便也仰望天空,只是他沒看出什么异样來。天空很蓝,偶有几片白云浮在空中,春末夏初,正午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暖的,热热的,特别容易犯困。硕托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晕的厉害,正要把目光收回來,岳托突然伸手指着一朵白云:“看,那里!”黑色的小点从云层里重新滑了出來。硕托惊讶地张大嘴:“哇!!不会是……”黑点猛地一个稿,身形越变越大,渐渐地能看清楚那展翅翱翔的硕大体型,似与地面此起彼伏的犬吠之声相应,天上的黑影突然振翅发出一声尖唳。“真是海东青啊!”硕托激动地撒腿往那矛隼低飞之处追去。“硕托!硕托!x來!”岳托连喊数声,硕托充耳不闻。眼看二弟身影在树丛灌木的绿色中一闪而沒,岳托无奈,只得拔腿追了上去。那海东青如箭矢离弦般稿而下,只瞬间便沒了影子,硕托直追的气喘吁吁。幸而眼前的犬吠声越來越响,他料准狩猎之人应该就在不远处了,心中兴奋,非但沒有减速,反而愈发加快脚步往前冲去。狩猎意外(1)海东青雪白的羽翼缓缓收拢,爪子牢牢地抓在一少年的套了皮护垫的胳膊上。硕托气喘如牛地止住脚步,有些呆愣地看着五十步开外的一群穿红着绿的少男少女。他们衣着鲜亮华丽,其中似乎又以海东青的那位主人为首,那少年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剑眉星目,肤色被太阳晒得微黑,他身侧有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儿正踮着脚尖欲摸他胳膊上的海东青玩,他身子微微侧过,似对那女孩轻声细语的哄着,那女孩儿只是不满地撅着嘴,一张圆圆的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硕托沒有妹妹,他从沒觉得女孩儿原來能长得这般可爱的,像是冬日的皑皑白雪堆砌出來的雪人儿,浑身透着晶莹剔透的纯净光芒。若是那女孩儿是他的妹妹,他定也会和那少年般,不……他会比那少年做的更好,必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他有姓了,就这么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直到对面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那群少年中有一人冷哼,突然从背后的箭囊内抽出一支羽箭,挽弓扣弦,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沒等众人反应过來,那箭已离弦,嗖地声向硕托面门直逼而來。硕托眼睁睁地看着那至箭矢射向他,却吓得更加呆滞,手脚连动一下都不能了。就在这个时候,硕托身后飞扑过來一个人影,直接猱身将他扑倒在地。那支箭矢穿透硕托的狍皮帽子,又剐蹭破岳托肩胛的衣料,最后吋的钉入两兄弟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硕托后知后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乱草似的短发混着汗水,黏糊糊得贴在了头皮上,样子说不出的狼狈。对面的少年们发出一声轰笑。硕托呼吸急促,一双眼慢慢泛了红,怒目瞪视。他从地上奋力爬起,刚要冲过去,被岳托一把拽住。“嘿,兀那小子,你方才要是不躲,兴许你帽子就不会飞啦!”射箭的少年身材壮硕,肤色白皙,浓眉大眼,面相倒是生得极好,只是嘴里吐出话实在张狂。硕托挣了挣,沒能挣脱哥哥的束缚,不由急道:“哥,你放手。”岳托纹丝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目光滑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那个方才逗弄海东青的女孩儿身上。对面坡地上的人群,或多或少有完全陌生的,有略有印象的,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來的,唯独只有她,是他真正认识的。他的表妹!!哈达那拉阿木沙礼!岳托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不知是有意视若无睹还是真心沒有在意他们两兄弟,阿木沙礼一心一意地逗弄着杜度手里的海东青,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海东青身上的羽毛。“小心它啄你。”杜度不厌其烦地叮嘱着,“下手别太重。”“我知道,你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弄伤它的。再说了,它再媳,也不过是头扁毛畜生,它若敢啄我,那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罢,冲着杜度嫣然一笑,声音略略拔高,却是转向那个射箭的少年,“和硕图哥哥,你说是不是?”狩猎意外(2)和硕图沒料到从來只和杜度说话的阿木沙礼居然会主动和他搭讪,稍愣一下立即笑逐颜开,应道:“妹妹说的是。”杜度不动声色地跨前半步,将和硕图和阿木沙礼的视线隔开。和硕图被杜度挡住视线后很不舒服,想尽办法又换了个位置,杜度觉察到后,又悄悄地转换位置,始终将阿木沙礼护在自己身前。暂不提这杜度和和硕图之间的暗暗较劲,倒是另一边有人终于将岳托兄弟给认了出來。“不会吧?”聂克塞不敢置信地扭头去看刚刚附耳在他耳边低语的哈哈珠子。“应该不会看错。”聂克塞回过头來,眯起眼打量起对面平地上的那对哥俩。两个人长得的确是有点像,只是穿得实在不打眼,聂克塞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哈哈珠子,陡然觉得用不打眼來形容那两兄弟都算是客气了。聂克塞今年七岁,他的阿玛汤古代虽然只是努尔哈赤的庶出四阿哥,比不得大阿哥、二阿哥出身高贵,军功赫赫,甚至连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这几个已成年暂时还沒有军功的嫡子也沒法比拟,但因为汤古代与福晋富察氏成亲多年以來,只得了聂克塞这么一棵独苗,所以聂克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家中甚是得宠,出的门去,常与杜度等堂兄弟玩在一处,日子久了,虽然也沒觉得自己就比他们矮上一头,但他阿玛是庶出,总在身份和地位上明显矮了杜度的阿玛一截。他万万沒想到,从來不在人前出现,更从不混迹他们这个圈子和他们一起玩耍的二伯家的两个嫡子居然会是这副样子。这是在玩什么游戏?他俩是偷穿了奴才的衣裳,蒙混出门溜上山來玩耍的?看着又好像不太像,至少那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不太像是二伯家的嫡子,一点气度都沒有,哪里有一分像是他的堂兄?他的堂兄……他侧过头去看杜度。华衣美服,浑身透着内敛的贵气。他的堂兄,该是这副样子才对。聂克塞打定主意,决定假装不知道这事,反正要他现在去认那个满身脏兮兮的小子做哥哥,他宁可被阿木沙礼拿着木枝追着抽。他才打完腹稿,正欲挥退哈哈珠子,冷不防边上传來一声悠悠的低呼。“聂克塞……他们真是二叔家的两位堂兄吗?”聂克塞猛地扭头,发现是大伯家长女术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想來刚才哈哈珠子说的那番话都被这个和他同年的堂姐都给听了去。“我……我也不知道。我沒见过……”术禄为难地蹙起了眉:“我也未曾见过,倒是二叔家的三阿哥萨哈廉,曾见过几面。”聂克塞瞄了眼还在和杜度死磕,试图绕过杜度与阿木沙礼重新说上话的和硕图,目光重新调转回对面,发现那边硕托仿佛正在哭,手里抓着岳托的肩膀不知道在做什么。聂克塞目力过人,看两人动作,连想带猜,不由心神一懔:“不好,岳托受伤了。”狩猎意外(3)岳托肩关节处被箭簇划破了一道口子,初时只是以为衣服被勾破了,沒想到会伤到皮肤。其实箭簇的划痕并不深,只是硕托一见到血迹,就吓得不轻,一边抓着哥哥不放,一边哭。岳托知道他是吓坏了,他们兄弟俩虽然在家里不受继母重视,但这么多年也沒受过什么伤,至少硕托被保护的还算不错,不管是岳托还是苏宜尔哈都会不由自主地惯着他,以至于八岁的硕托从來沒有面临过这样的无助恐慌。就在硕托哭闹,聂克塞和术禄被他哭声吸引的时候,身边突然传來一声尖叫,几乎是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原本停留在杜度胳膊上的海东青疯狂地煽动翅膀挣扎,尖利的爪子失控般的四处乱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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