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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沉默的黑衣人，他意兴索然准备赶紧离开，目光一转忽然一怔。与此同时宁澄也嚷了出来：&ldo;老辛呢？&rdo;黑袍人霍然回首，这才看见刚刚自己扔出辛子砚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三人同时怔在那里，在崖顶寂寂空风中面面相觑。==辛子砚却觉得此时甚舒服。身下温软，四面香风，一双温柔细腻的手，正用散发着同样香气的绸巾，慢慢拭净他脸上的泥土。辛子砚眯着眼睛，一把抓住了那手腕，喃喃道：&ldo;阿花是你么？&rdo;那人轻轻一笑，笑声柔腻婉转。辛子砚如被火烫，赶紧放开那手，嫌弃的一拍，道：&ldo;我是昏了，阿花有这么温柔，你是谁？&rdo;他勉力睁开眼，发现这里似乎是个山dong，只是不知怎的自己视线似乎有点问题，怎么都看不清眼前人，只隐约感觉到一个黑衣女子从自己身前走开，衣袍明明很宽大，却神奇的令人感觉到她近乎妖艳的腰线，那般袅袅的行过去，风姿尤物。换成以前，他会立即两眼放光的欣赏，此时却毫无兴趣，只听见那女子一路向dong里走，一路笑道：&ldo;看不出这风流làngdàng大学士，骨子里竟然是个qg种，哎，今儿要代众家往日瞧不起他的姐妹们，给他赔罪了。&rdo;dong里唧唧哝哝一阵笑，却也有唏嘘之声，dong深处一人缓缓转过身来，摆了摆手，那些女子立即不再说笑，躬身隐入黑暗中。辛子砚有点茫然的坐起身来，喃喃道：&ldo;我这是入了鬼狐窟了么……&rdo;&ldo;你这么说也未为不可。&rdo;dong深处那人浅浅一笑，她声音并不清脆，略有沙哑，每个字尾音似乎还有点不准，带点微微上挑，但却因此令人更觉风qg诱惑，仅凭声音，便让人觉得，这是个能把自己缺点都化为魅惑的绝顶尤物。辛子砚却只觉这声音熟悉。&ldo;辛大人受苦了。&rdo;黑暗里那人眼波凝注，语气柔柔。辛子砚默然不语，半晌道：&ldo;有什么事，说吧。&rdo;&ldo;大人不想报仇么？&rdo;那女子也很直接，一笑道，&ldo;今日长街之上，大人可有五内俱摧？无耻jian贼害你家破人亡，却还要欺瞒天下坐享百姓尊崇，何其不公？纲常颠倒是非混淆，悲愤凄惨莫过于此，因了那jian贼，青溟书院不再属于你，因了那jian贼，相濡以沫的爱妻惨死万箭之下，他害你身夺你势倾你家杀你妻，你，甘心吗？&rdo;&ldo;与你何gān？&rdo;辛子砚还是那个冷漠模样。&ldo;这等欺世盗名之徒，人人得而诛之。&rdo;女子微笑道，&ldo;先生难道不知，您如今已是天下女子倾心之人了么？倾的不是您的风采地位，而是您对糟糠之妻的义重恩深，天下女子，皆盼能得夫君如此，天下女子，皆敬先生。&rdo;&ldo;那也不是你。&rdo;辛子砚酒醉，心底却依旧清明，没来由的对这女子的语调厌恶，淡淡道，&ldo;报仇，自然，我自己去做，不劳费心。&rdo;女子并不动气，妙目凝注着他，悠然道：&ldo;先生只怕有心无力吧，先生是要仗匹夫之勇，持剑刺杀jian贼于闹市呢，还是于朝堂之上，再用三寸之舌内阁地位打击政敌？论前者，先生手无缚ji之力，对方却有护卫千军，何况对方本人就是武学高手，先生只怕未近人三尺之地，便已血rou成泥，论后者，先生难道以为经历河内书案，还能在内阁占据一席之地？魏知既然降级留任，陛下又怎么会再留下你和他作对？陛下已经有了旨意，先生大概马上就会赴山南，做一个逍遥知府了。&rdo;&ldo;你怎么知道‐‐&rdo;辛子砚话说了一半突然倒抽一口气，恍然道，&ldo;原来是你‐‐&rdo;对方笑而不语。&ldo;原来你也和他有过节？&rdo;辛子砚怔怔半晌，冷笑一声，&ldo;既如此，我更不愿和你合作，你们宫闱妇人的浑水，谁能掺和得？&rdo;&ldo;那先生以为你能和谁合作呢？&rdo;女子浅笑，&ldo;胡大人只听从楚王之命，而楚王……他是不会帮你报仇的。&rdo;&ldo;别在那挑拨离间。&rdo;辛子砚挥挥手，&ldo;殿下不是那样的人。&rdo;&ldo;我倒觉得先生一厢qg愿。&rdo;女子笑道，&ldo;实话告诉你罢，你原本是可以不入狱的，殿下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助你脱罪整倒魏知，他却没有出手，导致你夫人因此惨死，他既然当初没舍得对魏知出手，以后自然也不会。&rdo;&ldo;你怎么知道？&rdo;辛子砚身子颤了颤，抬眼看她。&ldo;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只告诉你，千真万确。&rdo;辛子砚又安静了下来，怔了一会，摇摇头道：&ldo;那我自己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do;&ldo;你势微，他势大，怕就怕你想十年蛰伏以报仇，他会给你活十年？&rdo;女子悠然笑，&ldo;先生不知道么，今天要不是我及时救走你，刚才他身边那个姓宗的，已经要了你的命。&rdo;她看着神qg动摇的辛子砚，又加了一句，&ldo;你看看，你陷身危险无人理会，最后救你的却是我，你仔细想想，我说得有错？&rdo;辛子砚别过脸去，半晌吸了吸鼻子，道：&ldo;……我是有个办法，可以动到魏知……但我不确定有没有用……&rdo;&ldo;先生之智，加上我的人力。&rdo;女子和婉一笑，&ldo;定能马到功成。&rdo;辛子砚转头，痴痴的望着不远处，那里隐约就是葬了他的胖阿花的崖端，从此后她在山风间永久沉睡，留他在世间行走孤独。&ldo;好吧。&rdo;很久以后，他轻轻道，&ldo;我跟你说……&rdo;百密一疏北疆的秋末冬初，早早的就有了寒意，前不久下了一场雪，远处连绵的山头上薄薄的那一层白便再也不曾退去，但地气稍微温暖的城里，柏树却还青huáng着叶子，从那些huáng绿枝桠看过去远方的糙原雪山，便有种色彩清凉的美。这是十月的禹州，最靠近胡伦糙原的边疆重城，因长年驻扎重兵，发展商贸，加上对越战事胜利后推行魏大学士当初的&ldo;平越二策&rdo;，禹州的经济相当发达，有&ldo;北疆帝京&rdo;之称。禹州东城，向来是驻北疆各大将领府邸集中地，往年大战前来的朝廷监军也在那里配有院子，比如东城三二巷那一户没门匾的，就是前两年对越战争中，做了近两年监军的辛大学士的临时府邸。随着辛监军回京，这院子也就空置了下来，官府却也没有收回，因为辛大学士为人疏狂好义，在北疆当监军期间，收留了不少战乱难民，都安置在府里做点杂事，辛监军临走的时候，特意和当地官府请托不要收回宅子，给这些可怜人一个安身之地，辛子砚国家大臣亲口要求，官府也不在意这一栋院子，自然乐得讨好，平日里有些事还会将这些人喊过去，帮忙杂务给点小钱什么的，这些人也便住了下来。一大早，那间院子的门便开了，一个青布衣裙的妇人挎着篮子，步履有点蹒跚的走出来，身后隐约还听见有人粗声大气的嘱咐：&ldo;……梅婶，昨天青菜不新鲜，别买那家的了！&rdo;那妇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粗哑，有人大步过来，骂骂咧咧的道：&ldo;蠢得要死的女人，到现在连饭都烧不好！&rdo;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震得墙壁都嗡嗡作响。那妇人立在台阶上，在寒风中拢了拢有点单薄的衣襟，她头发纷乱，似乎故意没有好好打理，透过那些有点油腻的乱发，可以看见她的脸色十分斑驳。乍一看像是阳光打碎在脸上造成的不同色彩的光影，再一看才会倒抽口气发现，那妇人脸上生满了发白发褐的斑，不规则的分布在脸颊鼻翼，使她的脸看起来像是掉尽了墙皮的huáng土旧墙。那眉眼仔细看还是秀丽的，然而被那样恐怖的瘢痕一盖，什么样的秀丽也dàng然无存。她在台阶上痴痴怔了半晌，抬脸望着糙原的方向。那片广袤而博大的土地，目光可及近在咫尺，这一生却永远也回不去了。就像她的青chun、美丽、二十多年尊享富贵的前半生，刹那星火，消失不见。&ldo;梅婶去买菜啊？&rdo;一个街坊路过，匆匆招呼一声，似是不想抬头看她脸，贴着墙边走过，都没打算等她回应。她一声&ldo;嗯&rdo;，寂寞的飘dàng在初冬禹州的风里。梅婶。三二巷和监军院所有人都这么称呼她，没人关心过她到底多大，全名叫什么。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今年她还三十不到。也只有她自己记得，她曾有和她本人一般秀丽的名字。梅朵。昔日糙原上，连糙原王都要尊称一声姨的公主般的女子，如今是禹州监军院里的烧饭大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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