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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样的章咸之,及笄之年,将军府的门槛显见得换了几十个,平王也含蓄地表达了要结两姓之好的美好意愿,可是将军却始终缄默不肯。有得不到美人的世家子私下含恨道:&ldo;这美人难道心这样野,还真想去做个皇后吗?&rdo;章咸之听闻,回道:&ldo;有何不可?才貌如斯,吾自己尚不忍糟蹋,又岂能便宜尔等庸俗无能之辈?咸之不止能做皇后,还可做元后。此生若非元后,必镇守边关,报国为民。&rdo;此语,不可谓不狂妄。平王听闻此言,想起先前相士的话,复又想起太子人品,倒也觉得是有几分实在的天作之合,便作罢了。只是章咸之美貌、才名、霸气刚刚传到陛下耳朵里,太子却薨了。如此一来,章咸之反倒益发嫁不出去了。可她不大担心,章将军亦不大担心,父女俩安心守在东郡,翘首等着以文立国的东佾哪一日想不开拼了老命,空有一身好武艺的父女俩便好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报国了。故而,章咸之那番话的最终解释,其实应是:我想当大昭咸之反倒先想不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境十分真实。梦中的她途中遇到一个快饿死的书生,给了那书生一块饼,转眼书生却成了权倾朝野的右相。当朝本来已逝的太子诡异地未死,到她家来提亲,她见他一眼,魂飞魄散,几千万只白鸽齐齐从胸怀中散出,转眼,自己已经站在中宫殿中,昔日忍ru的太子成了天子。皇帝陛下表面对她温和甜蜜,十年专宠,心中却冷淡无情,想要的只有父亲手中的一道阴兵令符。恰逢东佾出兵大昭,父亲被任命为元帅,与东佾殊死抵抗,右相大人却弹劾父亲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皇帝陛下毫不留情,下令满门抄斩。父亲血溅白旗,她亲眼看着,尖叫出声,昏死过去。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冷宫,寒气逼人。再过十年,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太监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令牌,让她乔装成宫女,出了宫。她刚走到城门,丧钟却响起,原来是右相大人病逝了。小太监说:&ldo;右相大人当年,只能保您一人。如今,也只能保您一人。&rdo;她道他为了一饭之恩,小太监却说,当年去提亲的,除了太子,还有右相。转眼,皇帝陛下却已追到,居高临下,握着柄剑,抵在她的颈上。他问她令符在何处,章咸之泪如泉涌,心中五味杂陈,&ldo;您究竟曾经喜欢过我吗?&rdo;如若他曾喜欢过她,为了江山稳固,战功彪炳的父亲或许依她看来偶尔显得盛气凌人;可是,如若他只是口蜜腹剑,虚与委蛇,那她的父亲凭什么要忍受搭上满府六十三条人命的噩运?&ldo;不曾。一分一毫一刻一时都不曾。&rdo;皇帝陛下看着她,冷道,&ldo;既然不肯说,那就把这个秘密变成没有秘密。&rdo;鸳鸯共连理,结发为夫妻。她想说,令符我早已给了你,可是,那剑尖渐渐穿透她的心脏,一切又归于沉寂。她躺在虚茫一片的黑暗中,痛入骨髓,蜷缩成小小干瘪的一团,远处走来一个黄衣少女,看不清模样,却讽刺她道:&ldo;这回,你可瞧清楚了?章咸之,你记住,他不喜欢你,一分一毫一刻一时也不曾喜欢过你。咸之,我将能借之物都借与你,你可能瞧得清晰?&rdo;章咸之呼痛,却忽然睁开了眼,满脸汗泪。她茫然看着闺阁之景,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痛得哭都哭不出,握紧手,手背上的青筋暴了出来,转身,金架上的鹦鹉却摇头晃脑地念着恒春的诗:&ldo;一日忽闻说,此为……章咸之。&rdo;大丫鬟跑来,莺声燕语,软玉温香,&ldo;娘子,有白衣少年来求亲,称自己为孤。&rdo;又有三两不成器的小丫头嬉笑低语:&ldo;门外有个书生,中了暑,倒在了我们家前。&rdo;时间:齐明十一年六月初六丑时一刻。地点:赤水源头襄河一座破船坞上。人物:四个沉睡书生,一个渔夫,外带一个丑布偶。事件:黑稠不见五指的河水中,有一样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往上爬。爬着爬着,眼珠子掉了,爬着爬着,半截胳膊甩开了。它爬呀爬,爬呀爬,终于爬到了船头,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不小心被木槛绊了一跤,一个趔趄,胳膊又甩掉半只。腥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船坞,书生们靠着书篓睡得很熟,此起彼伏地交换空气,懵然无知,有一个似乎还做了美梦,笑得脸都起了褶子。那东西摸黑拾到了眼睛和胳膊,又安了回去,而后使劲吸了一口气,它似乎闻到了好闻的气息,缓缓而僵硬地扭了扭脑袋,正对着月光的,是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庞。这是一只水鬼,俨然上岸来拉人了。它躬下了身子,凑到一个眉目平凡的书生胸前,狠狠愉悦地吸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咧开了腥臭乌黑的大嘴,哈喇子瞬间滴在了少年的布衣之上。那少年歪在一侧,依旧没有发现,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说时迟那时快,他背后靠着的几乎变形的书篓里却腾地蹦出来一个小东西,双手叉腰,气焰嚣张,前空翻,后空翻,鲤鱼打挺连环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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