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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没带银子?你一顿饭便可吃去平常人家几年用度的涑阳小谢,怎会没带银子?!&rdo;薛蘅看着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和轻蔑的笑意,&ldo;依我看,没带银子是假,想赖着我们保护你才是真吧?&rdo;谢朗&ldo;啊&rdo;了声,张口结舌。薛蘅颇显不耐,道:&ldo;谢公子,你学艺不精,又心浮气躁,护书一路,几次差点坏了大事,全靠我拼命相救,才没有误事,还连累我受了内伤。我念及你皇命在身,又不忍谢师兄断了香火,才勉力为之。可现在,我好象没有义务再保护你了吧?你去绛州公干,为什么还想要我保护?你我男女有别,贵贱不同,多有不便,请谢公子自重。&rdo;她语调渐高,船尾的船娘听见了,觉得稀奇,便探出头来看了谢朗几眼,见这个英挺俊朗的小伙子被一个女子厉声训斥,不由露出又好奇又想探究的神色来。谢朗再料不到薛蘅竟会说出这样戳心窝的话,船娘的眼神,更让他无地自容。薛蘅唇角嘲讽的笑意越来越浓,眼里的鄙夷一目了然。谢朗面红耳赤,一贯飞扬骄傲、春风得意的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可此刻,让他离开这艘船,眼睁睁看着她回孤山,却是比无地自容更难过的事情。他僵硬地微笑,说出来的话也好象在喉间生颤,&ldo;蘅姐,我真的没带银子,难道,你让我游去绛州不成?&rdo;薛蘅斜睨着他,一字一句地道:&ldo;这个方法不错。不过依我看,你还没这个本事。&rdo;船娘听了,噗嗤一笑。薛忱正在安抚小黑,忽听舱外&ldo;卟嗵&rdo;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水,转而船娘叫道:&ldo;唉呀!还真跳了!&rdo;小坎探出头去,叫道:&ldo;唉呀,谢公子落水了!&rdo;他正待和小离蹿出船舱,薛蘅面无表情地挑帘进来,冷眼一扫,二人便噤若寒蝉,坐回原处。过得一阵,小坎再探头看了看,低声道:&ldo;游得倒不错。&rdo;小离也探出头,缩回来道:&ldo;不如五公子。&rdo;薛蘅狠狠盯了他们一眼,二人不敢再说。天色渐黑,船娘在船尾做好了饭菜,端进船舱,迟疑了一下,问道:&ldo;那位跟着咱们船游的公子,要不要也送点吃的给他。看着他似是没力气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腿抽筋,再想捞可捞不着。&rdo;薛蘅将碗放在薛忱面前,冷冷道:&ldo;不用理他。&rdo;这顿饭,众人都食不知其味,只闻河水轻拍着船舷的声音。小坎想起在谢府过的那段锦衣玉食的日子,颇觉得对不住谢朗,放下碗,道:&ldo;我去小解。&rdo;说罢挑帘溜出舱。&ldo;臭小子,没见我还吃着吗?&rdo;小离骂道。过得一阵,小坎在船头惊惶大叫,&ldo;不好了!谢公子不见了!&rdo;&ldo;真不见了!&rdo;船夫也在跺脚。薛蘅手中竹筷啪地落地,她猛然站起,冲出船舱,跃入水中。谢朗被薛蘅拎出水面,想到她终是关心自己的,脸上不禁满是笑容,嘴唇却在轻颤,&ldo;蘅姐!&rdo;薛蘅一言不发,揪住他,忽然转身往岸边游去。小坎欲大叫,薛忱在舱内叹道:&ldo;船家,咱们等一等吧。&rdo;虽是盛夏,谢朗在河水中泡了这么久,被薛蘅拖上岸,躺倒在河边的泥土中,仍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他水性本不强,全凭一股意气支撑着,这时放松下来,不禁筋疲力尽。他强爬起来,这刻终于得以与薛蘅单独相处,他含了十二分的小心翼翼,道:&ldo;蘅姐,我---&rdo;&ldo;谢公子,你算算,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rdo;薛蘅冷冰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谢朗也不好解释方才是自己与小坎演戏,并非抽筋入水,只得鼓起全部的勇气,道:&ldo;蘅姐,你别走,我---&rdo;&ldo;我不走,难道还要保护你一辈子不成?&rdo;薛蘅顿了顿,冷冷道:&ldo;难不成谢公子日后洞房花烛,也要我、我们天清阁来保护你吗?!&rdo;谢朗急急争辩道:&ldo;我没有……&rdo;薛蘅不耐烦地把手一挥:&ldo;谢公子,我最后一次以师叔的身份忠告你一声,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以后还是要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勤练武艺,不要再跟着那些膏粱子弟胡闹,整日只知道喝花酒,逛画舫,骄奢淫逸,不知民生疾苦。我二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是名震一方的神医了。&rdo;谢朗张嘴看着她,只觉满腔的热火被她这冷刀子一般的言语,冻成了厚厚的冰,堵在胸口。薛蘅继续道,&ldo;我虽是你的长辈,可也不好过多规劝你。可看你这样子胡闹下去,只怕有一天,你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会累及谢师兄和谢氏一门!&rdo;她字字句句,如风刀霜剑,砍在谢朗的心头。谢朗已懵了,只茫然地看着她。&ldo;张大侠还夸你是浑金璞玉,可要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若有一天能有他那样的见识和人品,才不枉他夸了你这四个字。&rdo;&ldo;张大侠&rdo;三字一出,如有五雷轰顶,谢朗心脏被炸得生痛欲裂,脑中只有一句:原来在你心中,我终究不如他!他咬着牙,一言不发。薛蘅冷哼一声,道:&ldo;谢师侄,我言尽于此,告辞!&rdo;说完,她再也不看他,疾走几步,悠然跃起,远远地落入河面。不多时,停在河心的帆船,又慢悠悠地向前划。薛忱见薛蘅湿漉漉地进舱,忙道:&ldo;赶紧换衣服。&rdo;薛蘅轻&ldo;嗯&rdo;一声,到后舱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但身子止不住地发软颤抖,她对着薛忱勉力一笑,&ldo;二哥,你早点歇着吧。&rdo;薛忱努努嘴,&ldo;还有一个没走。&rdo;薛蘅低头一看,木柱子旁,大白与小黑睡得正酣。小黑睡得似极惬意,身子蜷起,象个黑球般,靠在大白胸前。她凝望良久,猛然俯身,将大白拎了起来,丢出船舱。小黑惊得拍翅飞起,奈何被铁链拴住,只能在船舱中无奈大叫。大白几次试图再冲进来,均被薛蘅用绳索抽了出去。大白只得围着船舱不停盘旋,凄惶鸣叫,小黑听了,也哀哀数声。薛忱听得眉头微蹙,闭上了双目,薛蘅却似没听到般,坐回灯下,轻轻地翻开一本书。晚风拂过河面,透入骨髓般的冷,谢朗站在冰冷的风里,只觉得心一下子全空了。他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一点渔火,忍不住追上几步。可她轻蔑的眼神、尖刻的话语,忽然一下子沉甸甸地压上心头,他再也没有力气提动步伐。他脸色灰白,双腿一软,扑倒在泥土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东西轻啄着他的手背,他慢慢抬起头来,大白正在一旁看着他,雕目中也满含着哀伤。五十、多情却被无情恼自太祖定都涑阳以来,翠湖就是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又因为紧邻着夜市,到了夜间,湖边游人肩摩毂击,湖上画舫锦绣宫灯、娇声笑语,一派纸醉金迷之象。已近中秋,各地官员派出的&ldo;节敬&rdo;人马入京,更令涑阳城热闹了几分。有官吏借着难得的入京之机,悄悄到翠湖领略一番富贵温柔乡的滋味,一时间,翠湖上夜夜笙歌、贯彻云霄。这日亥子时牌之交,翠湖才逐渐平静下来。紫云舫在丝竹声中缓缓靠岸,紫云将十余名华衣锦服的客人送上岸,依依不舍地挥着丝帕,&ldo;各位爷,明天再来啊!&rdo;一众寻欢客喝得面酣耳赤,哄笑一番,踉跄着往拴马柱边走。走出十余步,有人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这人是松安派来的节敬使。松安膏腴富饶之地,他今日一番孝敬,竟得到了弘王的接见和嘉许,不禁令他那满身的肥肉轻了数斤,于是特地跑到翠湖寻欢作乐庆祝一番。此时摔了这一跤未免有些扫兴,便猛地抬脚,往跘着了自己、正斜躺在路上的一个黑衣人重重踹了一脚。那黑衣人似是喝得酩酊大醉,浑身酒气,被人踹了一脚,只是在路边打了一个滚,仍旧抱着个酒壶喃喃自语,&ldo;没、没出息的臭小子……&rdo;松安节敬使本已走出数步,听清了这句话,勃然大怒,捋起袖子,上来欲待再狠狠踹上数脚,黑衣人却忽然一挥手,恰好扫中他膝盖骨,他右腿酸软难当,便仰面跌倒。他在松安是飞扬跋扈惯了的,不禁气得邪火攻心,忘了自己此刻是在天子脚下,怒喝一声,&ldo;给我揍死这臭小子!&rdo;随从听了,便纷纷上前围住那黑衣人。此时紫云舫正划过岸边,紫云见岸上有变故,站在船头细看,待随从们将那黑衣人揪起,她看清他的面貌,不由失声惊呼,&ldo;小谢?!驸马爷!&rdo;&ldo;真是骁卫大将军,未来的驸马爷?他、他怎会这般模样?你、你不是骗我吧?&rdo;节敬使象筛糠一般,颤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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