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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盏六角走马灯。
六面灯屏皆覆上好的轻薄绢纱,每一面上绣有一位人物小像,是志怪话本中的人物。这些人物绣工极好,丰神宛然、服饰绚丽,他们手持兵器,或驾车或骑马,在灯内烛火映照下栩栩如生。
起风了,走马灯的轮轴飞旋转起来,灯屏上车驰马骤、人影追逐、兵器飞舞,如此光影流转、回旋如飞,仿若一场大混战。
这盏神奇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人赞叹道:&1dquo;这盏花灯真好看,瞧这人物绣得多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花灯上刺绣的。”
&1dquo;店小二,你这盏花灯卖不卖啊?”一个年轻人问道。锦绣坊的店小二靠在门边揣着手正在赏花灯,听见有人问,摇着头道:&1dquo;不卖不卖!我们店是卖布匹的,卖什么花灯!”
&1dquo;花灯上的绣品是何人所绣啊?”那人不甘心地问,&1dquo;这手艺,倘若在你家布匹上绣花,你店里的布匹也不至于卖不出去啊。”
&1dquo;绣花恐怕不行,那位如今正在&he11ip;&he11ip;吃牢饭呢!”店小二不耐烦地说道。街上热闹得很,他却不得不守着这间无人问津的店铺。
&1dquo;吃牢饭?”那人不解。旁边有知情者小声告诉他:&1dquo;锦绣坊是谢家开的铺子,他家二小姐因伤人罪如今还关在牢里呢,想必这盏走马灯是她以前做的。”
众人皆了然,再看那花灯,便有些神色复杂。
谢家是离州的大户人家,祖上原是京里的高官,告老还乡后来到离州定居。谢二小姐自小在千娇万宠中养大,虽说人在深闺,但见过的都说她容颜绝色,温婉知礼。孰料,这样的女子几个月前却失手伤了人,伤者是华府的小公子。虽说人没死,但如今还没醒,咽气只是早晚的事,到那时,谢家二小姐就是杀人犯了,恐怕免不了要断头。
几人细细端详着花灯,想象着那位有着惊人绣技的女子,不免连声叹息。
夜渐深,城中开始放烟花,朵朵银色梨花砰然怒放,将湛黑的夜空渲染成光影的海洋,就连皎洁的明月都要相形见绌。
与此同时,城西的女牢内,一片阴沉沉的死寂。
别说上元节,就是年节对这里的犯人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唯一重要的日子,是行刑前的那晚,因为有顿丰盛的断头饭。此刻,她们躺在干草堆上,有的人睡着了,有的人则一动不动躺着等死。其实,生不如死的牢狱生涯,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走道里有脚步声传来,女犯们警惕地抬起头,看到张牢头带着两名狱卒走了过来。这意味着又有人要吃断头饭了,不知是哪位。
&1dquo;谢以禅,起来吧!”张牢头命狱卒打开锁链,朝里喊道。
犯人们探头望着睡在单人牢房的一名年轻女犯,脸上神色各异,有的居然是羡慕。谢以禅坐起身,神色平静地尾随着张牢头走了出去。就是今夜吗?她短暂的人生就要在今夜结束吗?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死到临头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1dquo;谢小姐,你命大啊,华小公子醒过来了。华家撤了诉状,你可以出去了。今儿是上元节,回去和家人团聚吧。”张牢头顿住脚步,笑吟吟说道。
华宝暄醒了?
谢以禅惊喜地抬起头。这么说,她不用死了?
张牢头点点头:&1dquo;贵府中已有人来接,谢小姐请吧!”
从阴冷的牢房出来,鲜冷冽的空气冲入肺腑,谢以禅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她仰起头,看到遥远的夜空中各色烟花争奇斗艳,绚丽而美好。
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雪,先是雪粒子,好似细盐,继而便是雪片,宛若白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待到了熟悉的家门口,地面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
谢以禅透过雪幕,遥遥看到母亲谢夫人在一群人簇拥下,站在大门口等着她。灯笼晕黄的光照亮了她鬓边的霜华,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母亲竟然老了这么多。她下了马车,谢夫人早迎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宝贝地叫着,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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