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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计谋筹谋已久,几乎没有破绽。最重要的是,他万没想到亲生母亲会算计他。
事发后,他恨自己瞻前顾后,不够果决,在表妹哭着悬梁自尽时、在母亲成日在他面前以泪洗面时,他虽满心愤懑,到底屈从了这份可笑的算计,做了让步。
如今木已成舟,他再没脸面面对她,也知道她外柔内刚,决不肯再原谅他。哪怕他千里迢迢前来相救,哪怕他费尽绸缪,护她周全,她此生注定与他无缘。
种种道理,他再清楚不过,可真知道她可能心悦旁人,他仍觉心底如同上刑一般,备受煎熬。
懵了一晌,忽然前头传来一阵男子说话声,声音再熟悉不过,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等看清来人,眸光一冷,到底迎了上去。
“平大人。”
平煜正跟许赫及林惟安说话,见到陆子谦,想起刚才他所说阵法书之事,心底的不痛快又涌了上来,并无停下脚步的打算。
陆子谦牵牵唇角,从容道:“平大人,实不相瞒,本来我来,除了为了搭救兰芽之外,更是为了寻找救傅伯伯和延庆出狱的机会,可一见到平大人,我就知道此事断无可能,不得不打消先前的念头。”
平煜虽然颇觉陆子谦刺眼,不欲理会他,但只听这一句,便明白他存了挑事的心思,心中冷笑,反倒不走了,对林惟安和许赫道:“你们自去通知旁人,我稍后就来。”
等林许二人走了,这才转头,淡淡瞥向陆子谦道:“陆公子,你从未跟我打过交道,恐怕还不清楚我的性子,你若直来直去,我反倒高看你几分,一味挑三拨四,当真叫人瞧不起。”
陆子谦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分明油盐不进,想起那晚傅兰芽掀开窗帘殷勤叮嘱他的情景,心里越发如同被绞过一般,隐痛中竟还夹着涩意,脸色不变,却笑道:“平大人何出此言。我倒不是不为别的,只是想起我跟傅家兄妹毕竟有这么多年情谊,延庆‘星斗其人、赤子其人‘,实乃难得一见的伟才。兰芽更是被傅伯伯视为掌上明珠,一路娇养着长大,如今却陷入风雨飘零的境地,颇为不忍罢了。
偏不说他跟傅兰芽的亲事,只拿情谊说事。
又道:“当然,我也听说西平侯府宣府流放三年,不但平夫人吃足了苦头,连侯爷都因不慎被瓦剌俘虏,日夜做苦活,累坏了双膝,如今大部分辰光只能坐于椅上,每到冬日,便会膝痛发作,颇为难熬。想当年侯爷虽不如老侯爷那般威震四方,却也是马背上的常胜将军,到了晚年,反倒落得个行走不便的境地,当真可叹。想来平大人最重孝悌,哪怕我说破了天,为着侯爷和侯夫人,也不肯再插手傅家之事。”
说罢,重重叹气。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出自张充和给沈从文写的悼词。原文是“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特此标明。后面两句我觉得形容傅延庆很妥帖,就拿来用了。至于前面两句,我觉得很适合芽芽。————————
第65章
平煜只觉陆子谦的话犹如一道迎面凌厉袭来的利器,瞬间将他这几日包裹起来那层盔甲彻底击溃。
他自欺欺人的心思再也无所遁形,羞耻和愧疚感如同一层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
周围的事物似乎感应到了他心底的煎熬,连风声都瞬间静止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他眼前只有陆子谦那双静若古潭的眸子。
良久之后他极力忽略犹如肩上那种沉重耻辱滋味,讥讽地扯扯嘴角,“陆公子,倘若我没记错,傅冰案发时,令尊身为傅冰多年知交故友,从未替傅冰上过请命的奏折,傅冰父子下到诏狱中后,一度染了风寒,陆家更是连件衣裳都未送过,不知陆公子此时又千里迢迢赶来云南,惺惺作态给谁看?你若真想救傅兰芽,不如将你知道的趁早说出来,好过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陆子谦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平煜嗤笑一声,不再理他,掉头便走,心里却一点不觉痛快,他知道,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傅兰芽的心思,对父母的愧疚便如附骨之蛆,紧紧覆在背上。只要他一日存着对傅兰芽的渴望,便一日无法摆脱那种背叛双亲和家族的羞耻滋味。
傅兰芽窝在房中看书,闻着那久违的书墨香,心中一片清宁,一整日都乐在其中。
期间,听到院外人声走动,似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不知何意,曾出门察看。
就见除了守在门前的李珉和陈尔升,剩下锦衣卫都被许赫召至院外,像是奉召去操练要事。
到了傍晚,连李珉和陈尔升也被召走,而取代他二人的林惟安和许赫则满身汗气,似是刚在外头练了许久的功夫。
她疑惑,笑吟吟地向许林二人打听,那两人却因早前平煜曾交代他们不许跟罪眷搭话,涨红了脸,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都不敢接话。
傅兰芽见他二人不肯上当,无法,只得回房。
坐到榻上,托腮望向院外,见小院中花草葱茏,疏疏朗朗,极为赏心悦目,于结构上,又暗合九星排局,当真花了不少心思,不免对秦门在江湖上的煊赫重新有了认识。
发了晌呆,听外院隐隐传来比划招式时的呼喝声,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昨夜那位能抵抗林之诚琴声的洪帮主,会不会李珉他们突然操练功夫,跟对付林之诚有关?
念头一起,忽然对前路生出极大信心,不论那些人为了什么要捉她去做药引,若是能在这帮江湖人士的相助下将林之诚一举擒住,何愁问不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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