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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喜听着凤瑶说话,一直一声不吭。一顿饭吃到最后,万嘉桂面红耳赤,茫茫然地只是微笑。他想给凤瑶找个好住处,凤瑶不接受;他想给凤瑶一笔钱,凤瑶依然是不要。这要是换成茉喜,他一定连吵带骂地把钱硬塞进她手里去了,塞了钱之后兴许还会顺手扯扯她的辫子,敲敲她的脑袋。然而对着凤瑶,他犹犹豫豫的,不敢动手动脚。他让人开出汽车,亲自把凤瑶和茉喜送回了女中。及至进了女中宿舍,一直沉默着的茉喜点亮了油灯,又喝了两口温水,眼看凤瑶出门上厕所回来了,她往床上一坐,以粉墨登场之姿亮了相开了口,&ldo;真不去啊?&rdo;凤瑶愣了愣,随即关严房门,坐到对面的空床上开始脱棉鞋,&ldo;不去。咱们自己有地方住,到人家家里干什么去?&rdo;茉喜把脸一仰,显出了很不好惹的厉害模样,&ldo;你不去,我还想去呢!你看看人家那屋子,再看看咱们这小破房子,住是都能住,可是住起来能一样吗?&rdo;说到这里她很灵活地弯腰把棉鞋一脱,又把袜子一扒,将一只红红白白的赤脚直伸向了凤瑶,&ldo;你看哪,我脚上都长冻疮了!你手脚热,你不在乎,我呢?我从小到大,年年冬天长冻疮,再长下去,我的脚就要烂了!&rdo;凤瑶万没想到茉喜憋着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有些傻眼,同时下意识地在大棉鞋里动了动脚指头‐‐她天生体温高,虽然也感觉这屋子冷,但是一双脚完好无损,真没冻成茉喜这样。茉喜放下脚,眼睛里闪烁了泪光,&ldo;跟你在这儿住着,我没有一天是能吃饱的。你一顿饭吃一碗就够了,我呢?你明知道我饭量大……&rdo;她抬手一抹眼睛,&ldo;我都一个多月没洗过澡了,你不嫌脏,我还嫌呢!&rdo;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大饱嗝,打完饱嗝之后,她声泪俱下地继续泣诉,&ldo;真要是没办法,也就算了,可是人家万大哥都把话说到那份了,你还不同意,你想怎么样?打算让人家给你下跪赔礼呀?你要面子,你闹脾气,你就这么冻着我饿着我啊?我不管,我要住到他家去。我要吃好的喝好的,还要睡暖和屋子,还要洗个热水澡!&rdo;凤瑶看着茉喜,被她方才这一番连珠炮般的控诉震慑住了。无言地张了张嘴,她的坚定与倔强忽然有了一点土崩瓦解的意思。&ldo;茉喜……&rdo;她微弱地辩解道,&ldo;我不是不关心你,可他毕竟是个男子,不管他和我有过什么约定,可毕竟是男女有别。我们两个住到一个男子的家里,说起来终归是不大像话……&rdo;茉喜一晃脑袋,中气十足地叫道:&ldo;我不怕!别说他是个男的,哪怕是个妖怪是个鬼,我都不怕!你不去,我自己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信万大哥不给我饭吃!&rdo;凤瑶勉强地板了脸,&ldo;茉喜,不许去!&rdo;然后她走到茉喜身边坐下来,想要向她做一番柔和的解释和教训,就像她先前教茉喜认字写字时那样,&ldo;茉喜,你听我说,我们……&rdo;没等她把话说下去,茉喜攥起拳头,已经在她的胳膊上捶了一下,&ldo;我不听!&rdo;她力气大,虽然自觉着只是轻轻地打,可凤瑶还是疼得立刻捂住了胳膊痛处,&ldo;好啊,你动手打人!&rdo;茉喜又给了她一拳头,&ldo;打的就是你!&rdo;凤瑶这回笨手笨脚地攥住了她的手腕,&ldo;你都受了伤了,还敢打人?&rdo;茉喜龇了牙齿,作势要往凤瑶的脸上咬。凤瑶向后一躲,随即向前把茉喜推倒在了床上。两个人迅速地撕扯成了一团,边撕扯,边断断续续地对话。打着打着,凤瑶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ldo;好你个一只手,你还挺厉害!&rdo;然后她投了降,&ldo;不闹了不闹了,再闹仔细抻了你的伤。&rdo;说这话时,她是俯卧着压住了茉喜。而茉喜方才一直是在手刨脚蹬,此刻却也气喘吁吁地渐渐安静了。等到气息平稳了,茉喜忽然开了口,&ldo;凤瑶,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从小是怎么熬到大的,你也都清楚。我和你不一样,你能为了志气受穷,我不能,我穷怕了。&rdo;凤瑶压着茉喜,茉喜一个月没洗澡了,然而也不臭。&ldo;你说实话。&rdo;她低声开了口,&ldo;为什么把剪子藏到袖子里去?&rdo;茉喜答道:&ldo;我去吓唬了校长,我把剪子扎到了她的桌子上,告诉她不许再刁难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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