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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心细，方氏欣慰地笑笑，与丈夫先行离去。含珠牵着妹妹出去送客，往回走时发愁了，这么多人，她连妹妹都不好糊弄，怎么避开周文庭单独去见他啊？刚进堂屋，阿洵从内室走了出来，很小声地道：&ldo;表哥睡觉了。&rdo;含珠忍不住攥了攥袖口，那人，是真睡了，还是不想见她？刚刚一眼都没看她，若不是知道他中秋那晚偷偷跟了她一路，她又要误会他心里并不是多喜欢她了。他装模作样，含珠一赌气，反而更要见他，今日不说明白，她绝不会走。就是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啊。怕说话声吵到程钰，周文庭让陈朔搬了茶几藤椅去院子里，兄妹几个坐在外面晒日头。九月阳光温暖而不刺眼，照在身上很是舒服。阿洵喜欢凝珠，坐在凝珠身边不停地说黑黑的事，凝珠笑着给他剥葡萄，眼睛一直看着阿洵，非要阿洵多嚼几口才许他咽下去，就这样也只给阿洵吃了三颗，多了就不许再吃了。含珠惦记着屋里的人，发现实在找不到妥善的借口，费尽心思想的几个也容易被人拆穿，再想到她真跟程钰在一起了，周家人早晚会知，犹豫片刻，垂着眼帘对周文庭道：&ldo;庭表哥，我……&rdo;&ldo;姐姐，我想去看乌龟。&rdo;阿洵突然开口道。含珠心中一喜，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对上周文庭疑惑的目光，含珠顺势道：&ldo;我记了几个药膳方子，想找厨房的嬷嬷说一声，表哥替我照顾一下阿洵吧？&rdo;周文庭知道这个表妹喜欢下厨，药膳也涉猎一二，没有怀疑，领着两个小的去长风堂小花园去看乌龟了。含珠目送他们走远，再看看上房，知道守在里面的陈朔是如何也避不开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进了屋。门帘掀开，陈朔微微吃惊，&ldo;表姑娘？&rdo;床上装睡的男人心跳陡然加快。含珠紧张地脸上发热，可闻着屋里淡淡的药味儿，她更心疼，眼睛看着程钰，低声吩咐陈朔，&ldo;顾衡已经认出了我们，我想跟表哥商量商量，你去外面守着吧，我对庭表哥说我去厨房叮嘱嬷嬷药膳方子了，如果他们提前回来，你替我掩饰一下。&rdo;那晚陈朔陪着程钰去天津接她与妹妹的，他肯定知道她与顾衡的恩怨。陈朔脸色微变，沉声道：&ldo;好，表姑娘尽管放心。&rdo;言罢立即走了出去。含珠看向床上，那人还闭着眼睛。含珠猜不透他是真睡假睡，但她都走到了这一步，他真睡假睡又有什么关系？真睡了，她把他叫醒就是了。轻步走到床前，含珠坐在绣凳上，看着男人俊美却苍白的脸庞，想到他心里的苦肩上的伤，她学阿洵那样伏在他腿上，无声地哭了起来。程钰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着她侧对他的身影，哑声问：&ldo;他怎么认出来的？&rdo;含珠心尖儿一颤，悄悄擦了泪，慢慢坐正身子，低着脑袋学给他听。他一醒，她就不敢看他了，他那双眼睛，每次看了她都心慌，慌得怕被他看出来她的心事。&ldo;我会派人盯着他，他若不想活，我会成全他，绝不叫他连累你们。&rdo;程钰在她坐正后看向床里侧，冷着声音道。声音冷，说的话更凶，含珠却没往心里去，她根本就不是为了顾衡才要见他的。&ldo;十四那晚，我，我看见你了。&rdo;他能装冷脸，含珠实在无法对着一张冷脸袒露心声，攥攥袖口，先戳破了他的伪装，说完话杏眼悄悄看他。喜怒哀乐可以控制，心跳却是控制不了的，程钰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个，脸瞬间红了。或许也没多红，但他因为受伤脸色苍白，现在多了淡淡的红，又是大白天，只有眼睛不好使的才看不出来吧？第一次看到他脸红，含珠一下子就不怕他方才的冷脸了，暗暗咬住嘴唇内里，怕笑出来被他瞧见，继续问他，&ldo;你，是不是跟了我一路？&rdo;程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能地想否认，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又实在开不了口。他久久不语，含珠抬眼看他，&ldo;既然，喜欢我，为何要躲我？&rdo;程钰闭上眼睛，&ldo;我跟你说过了，我……&rdo;&ldo;那你还说这辈子都不再见我呢，为何又跑去偷看我？&rdo;他露出怯意，含珠莫名就不怕了，语气里多了嗔怪。程钰不喜欢这种被逼问的感觉，索性扭头承认：&ldo;一时没忍住，不会再有下次了。&rdo;他还说狠话，含珠眼泪落了下来，声音也冷了，&ldo;既然你不想对我负责，临走前为何要告诉我你的心意？为何还要那样欺负我？你不想喜欢我，直接走了就是，为何还要乱我的心？&rdo;程钰震惊地看她。含珠泪眼模糊地问他最后一个问题：&ldo;你知道我是何时开始喜欢你的吗？&rdo;程钰心头狂跳，又好像马上就要停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含珠咬咬唇，直视他眼睛道：&ldo;那天在江边，你亲完我却撒谎说刚救我上来，我就……动心了。&rdo;到底羞涩，说最后三个字时别开了眼。程钰再也躺不下去，一边撑着身体靠在床头，一边本能地替自己解释：&ldo;我，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你呛了水，不渡气……&rdo;嘴上说着话，脑海里一片纷乱，她当时竟然醒了？还，还因此喜欢他了？也就是说，她整整喜欢他两年了？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那他说要假装喜欢彼此的时候，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怪不得她会因为他想要替她安排婚事而生气……因为她一句喜欢，很多没有彻底解决的疑惑都有了解释。心底有狂喜不停往上冒，程钰紧紧攥着床褥，才勉强维持了面上的平静。含珠却因他的解释生气了，扭头道：&ldo;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用负责吗？&rdo;&ldo;不是！&rdo;程钰脱口而出。他终于急了，含珠脸上烫了起来，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道：&ldo;那，你，想负责？&rdo;她面若桃花，眼如含露，程钰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声音里多了她无法理解的落寞苍凉，&ldo;我想负责，我也早喜欢你了，如果心里没有你，那天我或许不会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你，可，我真的不能……&rdo;&ldo;我不在乎。&rdo;含珠看着床褥上的纹络，说不清为何哭，眼泪一颗颗掉了下去，&ldo;我不在乎，我只想嫁给我喜欢的人，其他的都不在乎。你不娶我，你一天不娶旁人，我便知道你还没忘了我，那我也会继续等你想明白。你一辈子想不明白，我就等你一辈子，反正都是一个人过一辈子，那为何不两个人一起过？难道你真的愿意看我嫁个我不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rdo;程钰不愿意，那晚只是看她对楚倾笑，看楚倾慈父一般护着她不被路人撞到，他都恨不得取而代之，若是谁还想对她做更亲密的事，程钰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可他怕她不懂，怕她现在冲动之下答应的好好的，将来后悔。&ldo;你才十五，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你看到旁人都当了娘亲，你羡慕了怎么办？&rdo;含珠眼泪止住，依然低着头，&ldo;你想要孩子，咱们可以领养一个，你不想要，我都听你的。说实话，我照顾过妹妹，照顾过阿洵，既当姐姐又当母亲，以后有没有自己生的，真的没太大关系。再说了，你也说路还很长，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康复的机会？&rdo;程钰苦笑，&ldo;我请吕神医看过，他都没办法。&rdo;她说了这么多，他依然只想着他的身体，不肯给她一个承诺，含珠有再多的心疼勇气，终究只是个面皮薄的姑娘，像是厚着脸皮求他娶她，他却再三拒绝。心里委屈，含珠自嘲地站了起来，&ldo;我懂了，你是铁了心不想娶我，那好，我嫁旁人，我为别人生儿育女。&rdo;转身就要走。她是真的不想待下去了，脚步很快。程钰的心就像突然被挖走一样，那一瞬理智全忘，只知道真让她走了，他就彻底丢了她了。&ldo;含珠！&rdo;他急切地喊她，不顾一切从床上跳了下去，含珠听到动静，大惊，赶紧跑回来扶他，&ldo;你怎么起来了，你……&rdo;却是程钰身子太虚，一下子朝她倒了下来，比她高出一头的结实男人，含珠哪里扛得住，努力想把他往床上扶，偏他紧紧抱着她，一不小心两人都倒在了床上。&ldo;别走。&rdo;程钰压着她，看着她慌乱的还带着泪珠的杏眼，在她挣扎前再一次求她，&ldo;别走。&rdo;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自己，只知道自己为了她一晚晚彻夜难眠，无数次想去看她，又只能苦苦忍住，像是心已经在她身上扎了根，却不得不将自己困在这座冰冷没有人味儿的宅子里。而她来了，告诉他她早就倾心于他，让他一颗心都暖了起来，他怎么能再放她走？&ldo;真的不会后悔？&rdo;他最后一次问。如果她迟疑，他再不舍也会放了她，如果她答应，将来就算她后悔，他也不管了，拼着被她骂自私小人，也要一辈子都留她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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