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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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楼下》
一
再次走近许艮教授那座黑苍苍的楼房……自从许老失踪之后,我与吕擎已去过多次,可那扇门总是紧紧锁闭。
这会儿看着那座苍楼,心里有火烧火燎一般的感觉。许艮既是吕擎的导师,也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为崇拜和景仰的人。他那张沉默的脸、花白的头,还有那个沉甸甸的烟斗,都时不时地在我眼前闪动。在伸手可及的现实生活中,一个人竟可以这样突兀地消逝,简直就像神话。我一次也没有见到陶楚……在这个学校的人看来,她与许艮的关系颇为神秘,甚至不能用一句“不太和谐”之类的话来概括尽管同居一屋,但通常井水不犯河水,找许艮教授的人,陶楚从不『露』面;反之也是一样。我见过他们的孩子许鲁,那是一个可爱的、独立『性』很强的小伙子。他长得漂亮,可能很像母亲。
都说陶楚称得上整个校园里最美丽端庄的一位夫人,高贵而矜持。据人讲,在学生时期追她的人很多。矜持是“追逐”的结果。大概就因为这个,她一辈子与同事相处得都不太融洽。总之她是一位『性』格特别的、不苟言笑的『妇』人。
再次来到苍楼下。小心地敲门、等待。直停了好长时间才听到脚步声。门开了,出现在面前的是许鲁。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这使我想起这个小伙子已经是第二次忙高考了。他很不友好地看着我,后来总算认出来了,叫一声“叔叔”,就回过头去。
他走路很快,我跟着他穿过一截走廊,进了客厅。
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来——陶楚从另一间屋里出来了。我似乎有些紧张。待我自报了姓名以后,她点点头,请我坐下。我已经不记得来过多少次了,但真的是第一次正面见到她——有一次好像只见了个背影,但那也是一闪而过。这会儿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妇』人,美得让人稍稍惊讶。我现她说话时嘴巴张得很开,宽宽的舌头好像不太灵活,所以音有些沉闷。可她一旦合上嘴,就立即显出一个小巧的、像仔细勾勒过的精致的嘴巴。显而易见,她保养良好,这在她这样的年纪是不多见的。脸上的肌肉没有一点松弛,腮部和唇部也没有变形,整个脸庞还保持了很好的轮廓线……“老许常常谈起你……”她说。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如果不知底细,一点也想不到前不久这幢楼内刚刚生了那样一件事情。我不知当年的高更到塔希提岛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情形?我想它引起的震动也不会比许艮更大……高更后来总算有了着落,他出走之后与妻子大概也还有过聚会。可许艮教授留下的却是一个未知的结局。
“许教授有消息吗?”
陶楚摇头。
“他安顿下来会来封信的……陶老师,在这之前——您一点也不知道他要走吗?”
“不知道。”
她看了看在一边伏着写字的许鲁说“老许这个人太耿直了,平时就让人忽略了他那些小心眼儿。他其实也挺算计的。对家里人,有什么想法就该谈出来,我和孩子都不会拦他。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真的只有离开才会安宁,会过得好,那一定会放他走的。那样我和孩子都会省些心。眼下我不得不说,他做得实在是太过了一点。想想看,我和孩子丝毫没有思想准备,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这算怎么回事?你看,就这样,他又一次制造了个大新闻。”
我知道“又一次”是什么意思,上一次是动『乱』年代。我问“他是半夜里走的吗?”
“是夜里走的。他睡在工作间,我和孩子睡在走廊北边的屋里。他晚上常常起来溜达、散步、吸烟,所以他开门、出出进进的也引不起我们注意。这些年里他因为常常起夜,怕影响我们休息,才与我分开住。你们年轻人不知道,人上了年纪,分开休息也好……”
“许教授出走之前一定会有些迹象,比如说要收拾东西,带些衣服,带几本书……他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他走前一个月到处翻找……不过他一本书都没带。”
我一直看着她。我知道那是在翻找一个女人的信件。
陶楚摇着头“对于许艮,一般人根本不会明白的,说出来你们不信。我查点了一下,他什么衣服也没有带,一本书、一支笔一个本子都没带。你看他的工作室吧。”
她领我到了工作室。
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装满了书籍、不断吸烟的屋子才有的怪味。这是某一类知识分子的气味。许教授那个藤椅还在,这使人想到他随时都会从外面走进来,微笑着坐下,向客人举一举烟斗。一架架的书,一摞摞的卡片,有的用草绳捆起,有的用橡皮筋勒得整整齐齐。它们都码在那儿。桌上还有翻开的文稿。好像人是在工作中被劫持了似的,一切都是突然中止的。我看着,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想象着那个夜晚许教授就像平常的一次夜间散步,背着手往前走啊走啊——看看天『色』,看看满天的繁星,还是走下去……他走得太远了,不能回返了。
陶楚说“什么都是一种习惯。暂时我会觉得屋里少了一个人,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下来。你可能以为两人过了快一辈子了,其中的一个突然离开,另一个怎么会习惯?是啊,可我们之间不是这样。你不知道,在后来这些年——不,他从很久以前就是一个人生活了。他很少关心我和孩子。不过还好,我们不太吵架。我和孩子是一个世界,他自己是一个世界……”
二
“老许刚走时,院系领导了寻人启事,还派人出去找过。老师和学生都在议论,看着我好像秘密都写在我脸上似的。可是还不到一个月,一切都平复了,再也没人议论他了。这个年头的怪事本来就多得不得了,吸引人的东西也多,人们不可能老要记住他。所以这事儿刚刚过了不到一个月大家就把他忘了。人人都忙自己的事,没那么多闲心了。这事如果生在六七十年代,那会是多大的一个事件啊!这可不是上一次,那次他跑得轰轰烈烈。现在不是了,现在怎样都行,因为没了老许只是我们家的事。看看吧,这是他的工作间、他的藤椅。一切都像过去一样,我和许鲁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蹑手蹑脚走路——在平常我们都要这样。现在孩子喧哗时,我还是习惯地说一句‘小声些,别打扰了他……’”
陶楚的手抚『摸』了一下许鲁有些长的、光滑的头,叹着气。许鲁低头写东西,好像母亲这只手不是在抚『摸』他一样。她叹息一声“人真是奇怪,有人议论的时候害怕听到议论;等别人真的把他忘了,闭上嘴巴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许鲁突然抬头『插』话“妈妈,他们都说你是个‘冷美人儿’。”
陶楚拍了一下他的后脑,接上说“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如果班上有哪个同学神情有些不大对,比如说他长时间不愿说话,那么小组里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找他谈心。谈心的人会千方百计把他沉默的原因挖出来。对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定要谈。说起来有点可笑,只要找到一个谈心的对象,那么这个人就是躲到厕所里也会有人跟上。你看,当年那种关心人的劲儿多么可爱,但方式又是多么可怕。我们的世界总是在两极里摇摆,一会儿跑到这一端,一会儿又跑到那一端。现在还有谁那样关心别人?不会了!”
我还是有点不解,难道这位老人真的没有为自己准备一点盘缠吗?这作为一个远行人真不可想象。当然,如果判断不错,老人是赶到东北去会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正处于特殊的境地,所以这边的人才不管不顾地跑开了……
陶楚看我一眼“许艮这个人怪极了,他从来不碰钱。他的这个『毛』病——我对孩子说,可能是学了一个大人物。当然这是句玩笑话。他眼里没有钱……刚开始我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说他出去散步跌进了哪儿……直到后来他来了个小纸条,我这才相信他真的是走了。”
我再也忍不住“陶老师,如果连您也判断不出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要走,那就没人能弄得明白了。”
陶楚低下头,“我夜里睡不着,什么都想过了。我当然不会那么傻。人哪,有了第一次,也就会有第二次……”她说这话时看看一旁的孩子,又去看窗外,“我不会那么傻。我能知道他这会儿在哪儿、在做什么……”
小鲁猛地抬头“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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