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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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团聚的时刻,却是在医院。我们缄默着,站在病区的走廊,薄薄一道墙壁将我们三人与妈妈隔绝进两个世界。
她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时常幻想着那之后的美好生活,计划学习插花、画画、弹钢琴。今早放行李的时候我和池易暄看到家门口的“福”字不再是去年那张,阳台的玻璃窗贴上了她新剪的窗花。我们以为她在朝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前进,命运却赠予我们当头一棒。
回病房之前,池岩拿两只手把脸一抹,又是笑容满脸,积极地给她拿过热水袋捂脚。
“你跟他们瞎说什么啦?”妈妈问他。
“没说什么。”
“骗人。”
我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打量着同病房的病友们,都是形销骨立。
我看向妈妈,她立刻将头偏开,将梢缠上指尖,绕着圈地卷动。
我问池岩,她是什么时候住院的。
他刚要说话,妈妈却拍了下他的手背,似乎不想让他说太多。
“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没忍住,声调高了点。她垂下眼皮,不说话。
池岩继续说:“她去年总是感到疲倦,身上的淤青好得慢,后来感冒两、三个月都没好,来医院才查出来。”
“她住院有多久了?”
“一个月。”
“一个月?”池易暄面露惊异。
上一次和家里视频还是三周前,当时池岩说她出门买菜去了。现在回想,最近妈妈来的大多是文字消息,就连语音都很少,她怕被我们现她在医院。
我突然无法自控地笑了好几声,池易暄看向我,眼神有点紧张。
我捧住她的手搓了搓,“干什么要自己扛?我和我哥就这么靠不住吗?”
她捏了捏我的手指,反驳我:“……你哥阑尾炎时你不是也没有告诉我吗?”
“你……”我一时语塞,“你就犟吧!那是一回事吗?”
她不满地眨了眨眼,一副懒得和我吵的表情。恍惚间我觉得她还和以前一样,爱跟我斗嘴,转一转黑眼珠,下一秒就要凑到我耳边说一些古灵精怪的玩笑话。
然而浅色的病服穿在她身上明显宽松许多,她的脖子上都掉了层肉,转动时能看到薄薄的皮肤扒在血管与骨头上。
第88章
我们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安静的春节,没有妈妈颐指气使地指挥池岩打扫卫生、切水果。夜里从医院回到家,我甚至不敢从他们的卧房前走过,我怕听到爸爸在里面哭。
三人躲进两间卧室,客厅里没有人开灯。
贴着窗花的阳台被黑夜笼罩,窗花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镂空圆。
池岩独自在主卧,我不知道过去一个月他都怎样度过夜晚,那里贴着他和妈妈的结婚照,记录着她更为年轻、健康的时刻,睁开眼就会看见。
我和池易暄背对着背睡在我们卧房的单人床上。我失眠了,他也是,过了一会儿听见背后传来的动静,床垫凹陷下去,他坐起身来,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弯下身来看我。
他问我:“还好吗?”
我不答话,将脸埋进枕头。我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冗长的噩梦,从噩梦中醒来的方法很简单:杀死我自己,就会醒过来。枕头堵住了我的嘴与鼻孔,我止住呼吸,一只温热的手却探了过来,探进我与枕头之间。
池易暄摸索着我的下巴、脸颊、与眼皮,他摸到我湿透了的脸,倾下身来抱住我,哽咽着说:“妈妈是有福气的人,这不是绝症,能治好的。”
“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医生说:‘大多数患者能够缓解五年以上’。哥,五年以后我才三十岁,如果我没有妈妈了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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