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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人声鼎沸,朝着胖瘦两庄主而去的叫骂声似海潮连绵起伏。
眼见群情激愤,自台下伸来的手好似密密竹林般来逮两位诓骗财帛的庄主。银元宝的脚踝遭人一拉,立时像个球儿般瘫在地上滚不起身了。而那瘦瘦的铜孔方一边躲着乡邻的手,一边挤眉弄眼向白衣人尖声唱道。
“你——你可知我是谁?得罪了咱们,你还想有好日子过?”
骗局遭拆穿,这生得好似铜钱般方正的庄主已无心去掩饰,转而以恶狠狠的口吻威胁起白衣人来。
王小元方才用未磨开的刀刃硬出了一刀,此时两手被震得麻麻生痛。他自知刚才的刀法看着精妙绝伦,其实不过是仗着气力而为,全无法门。现在遭铜孔方威胁,他慌忙把心神一定,硬着头皮笑道。
“不过是与恶人沟结下梁子罢了。在下本就没好日子过,再坏一些也无妨。”
如此一来可真是要得罪恶人沟脸面了。王小元不禁忧心,他借着“玉白刀客”的名号来出风头,可其果得由现任门主玉甲辰担着,虽说玉甲辰本有行侠仗义之意,但与恶人沟为敌毕竟不是件容易事儿。
此时除了去打骂那两位骗人精的庄主外,乡民中有人也向着王小元高声叫道。“这位大侠,咱们都见了您的深厚功力,知道您定有法子治那在此地横行的凶犯…”当下便有人将那杀人凶犯的行径又叙说了一遍。
看着一对对哀愁的、却向他投来希冀之色的眼睛,纵使王小元心里左右为难,却也不得不应道。“在下定会尽力。”
这少年心里此时可纠结得很:说实话,他不过是一介仆役出身,其刀法虽获武林盟主之子与天山门现门主认同,但他始终无一点能凭着自身刀法行游江湖的自信。
即便如此,王小元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全因其人心肠生得软,最看不得有人相求却无以回报。因此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是真有一日逮住了那杀人无数、轻渎尸的杀人凶犯,他定会为乡民们出一口恶气。
“唉,连轻易允了别人的诺这点——都与师兄相像得很。”藏身于柱影中的玉甲辰见状,叹息着蹙起了眉头。
天山门虽为西北一大宗,于江湖上名气甚盛,但宗门子弟皆与世隔绝,一心向武,从不插手民间世事。这样一来时而会溜出山门,惩奸除恶一番的玉求瑕反而成了个异类。玉求瑕也生了一副软心肠,凡有百姓求他办事,他皆会允诺,竭尽心力也要扶助世民一把。
因而此时见到那少年仆役虽犹犹豫豫,却还要承应他人的模样,玉甲辰霎时间念起了师兄的身影。
他面上哀愁之色愈浓重,心里不知已将那口气叹了几百千回。一想到两年来寻访师兄皆无所获,候天楼血洗宗门、残戮同门师徒,一颗心又忽地悬悬吊起,再也落不下来了。
正当这年轻道士心烦意乱时,忽听得身旁的耍蛇人低喃道。“奇怪呐。”
“什么奇怪?”
耍蛇人用手指压着眼,眼光仔细往远处探了一阵,又似是把言语在肚子里好好揣摩了半宿,才支吾道。“好像多了个人。”
玉甲辰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位庄主请来的戏人们聚作一团,乐也不奏了,每一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台上的白衣人影——八成也是被王小元那惊世一刀慑住了心神。
玉甲辰打量着那群戏人,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他默数起了人头:一个是戴着兽面,使得一手“取头术”的精壮男子,另三个是分别执鼓、笛、萧的乐人,面上皆覆着有花草纹饰的面具。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年轻道士顿时呼吸一滞。待他透过气来时,周身已是冷汗涔涔,而两眼也昏迷蒙起来。
这群戏人自入庄时就只有五人。一个是身旁的耍蛇人,一个是戴着兽面演幻戏的男子,另三人是吹弹乐器的乐人。
那末,还有一人是从何处来的?
青烛微动,火光明灭。在明暗间,那一人身形与面容轮廓影影绰绰地显现了出来。他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戏人们后头,有如鬼魅般幽幽注视着庭中景象。
那人也与其他戏人一般戴着面具。但这面具却非同寻常。只见一张青面獠牙的罗刹面相摆在那人脸上,朱碧眼,凶恶异常。
这副面相一入眼,玉甲辰几乎心胆俱裂,不觉喝出声来。“……罗刹!”
何时来的?怎会来到此处?此人是谁?
玉甲辰自认为武功虽比不得举世无双的师兄,但也是同辈中的鹤立者,在当今武林中算得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而眼前这人竟能瞒过他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人群中。
可这并非让玉甲辰震怖之处,真教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人戴着的面具。
只见那人头戴一罗刹面具,面目狰狞,鸦羽似的漆黑斗篷笼不住他一身杀气,不是传闻中的黑衣罗刹又是谁!
由于此人出现得过于突然,玉甲辰的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他自是认得这黑衣罗刹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候天楼少主,当今天下最厉害不过的暗卫。两年前他曾率候天楼刺客血洗天山门,于断崖处与玉求瑕殊死一战。
若玉求瑕真在两年前的那一夜陨落,那么眼前这黑衣罗刹便是杀害他师兄的仇人。
而这仇人此时正幽然伫立于人群之后,以狰狞而嗜血的眼神打量着在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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