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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医生!我就想问您两句话。”一个清朗而年轻的声音从那片白茫茫的人群中传来。
叶一柏脚步一顿,目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举目都是白色的丧服,一时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叶医生,您大概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您,我是平津大学医学系的学生,我想问您,您提出火葬仅仅是为了寻求方便吗?既然有炮车可以帮忙挖坑,为什么不能土葬?”年轻男子在朋友人的帮助下站到了高处,使得他的声音能被叶一柏和更多人听到。
“这里有三千多具尸体,这么大的量需要挖的坑十分很深,甚至可能直接挖到地下河,这样只会进一步加剧污染,而且这么大的感染源,现有的技术不可能做到完全消失感染影响。”叶一柏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百姓中似乎有人情绪比较激动,但却很快被同伴安抚住,那个平津大学的学生继续问道:“那以后呢,后面鼠疫死亡的尸体怎么办?”
“行政厅会出台疫时丧葬条款,鼠疫患者尸体一律做无害化处理,家属可选择在行政厅监督下进行三米以上的深度掩埋和生石灰消毒,或统一由临时丧葬中心进行火化,火化的骨灰可以送还家属,入土为安。”
“那不就是有钱人可以土葬,没钱的只能……”人群中传出压抑着哭声的吼声。
叶一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连他都觉得不公平,但是裴泽弼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个社会本就是不公平的,妥协是必须的,不然他的火葬绝对不会推行得那么顺利,现在当下最重要的是控制住疫情,而不是追求所谓的绝对公平。
年轻的平津大学学生用了擦了擦自己涌出来的泪珠,“那叶医生,我们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当然。”叶一柏道。
“我们想要在路边送一送我们的亲人,还有我们想要有专人度他们,被火一烧就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至少要有人给他们引路。”
“好。”这回开口的是裴泽弼,裴泽弼头微微转向孟庆勇,孟庆勇就利落地点了点头,快小跑离开。
年轻学生擤了擤鼻子,看了一眼裴泽弼后才开口道:“好了,叶医生,我们没问题了,您远道而来,不会没有意义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看得很清楚。”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能解决得这么顺利,警戒栏被拿开,戴着口罩人群井然有序地进来,然后自觉站到路两边,没有戴口罩的排在最后乖乖等在最后,等着工作人员给他们送口罩,装着炮的大皮卡驶近的时候,人群甚至还自地给车子让道。
这种场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炮兵定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殓尸队们全部准备完毕。
冬日正午,众人在阳光下站得直,一动不动,炮车已经对准了定位好的位置,兵士们重拉了警戒线,这一回警戒线不是为了阻挡百姓们进来,而是为了确定安全距离,不让众人进入危险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寂静而沉重,只依稀能听到压抑的呜咽声,没有人催促,没有人不耐烦,众人安静地站着,直到约莫一个小时后,两辆大卡车疾驰而至,带着两群神色惊惶的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好区分他们的身份,一群和尚一群道士。
有工作人员快步上前和这两群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于是和尚和道士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悲悯的神色,他们二话不说,分别在左右两边站定。
道经和佛经同时响起,伴随着炮兵指挥的一个动作,“轰隆”一声乍响,霎时哭声震天,压抑许久的百姓们放声大哭,唢呐声阵阵,不时有百姓掏出铁锅金箔来,在炮声中喊着家人的名字。
火炮轰出了三个洞来,一包包生石灰被倾倒而出,收敛队用推车将一车车尸体送入洞中,火焰冲天而起,伴随着他们亲人的哭声,经久不散……
“火化烧不着灵魂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慢慢走吧,会消灭鼠疫,不会让你们的亲人后辈再遭受这样的痛哭。”叶一柏在心里暗自许下承诺。
后世一致认为,平津城西的这场大火,是民国时期这次北方疫情的真正转折点,至此,平津城乃至整个北方再无阻挡抗疫工作的阻力,全平津城的人上心齐心,拧成了一股绳,誓要跟疫情抗击到底,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几乎不能够承受的代价,他们输不起了。
1934年,2月27日,平津城全部实行全程区域化封锁,除南江区已解封地域外,所有人都居家隔离,不得外出,一切物质由各保甲工作人员负责派送。
南江区作为唯一一个安全的区域,承担起了保障全程物资和后勤的重大责任。
期间卫生资源尤其是医疗人员紧缺的问题进一步凸显,在平津大学医学系的倡议下,南江区年轻人起全民医疗培训的运动,学习基本的护理和注射知识,硬是撑过了最艰难的十五天。
1934年,3月14日,磺胺终于达到平津,平津城死亡率开始下降。
磺胺在平津鼠疫中的大规模应用及表现让世界上所有质疑磺胺疗效的人或机构都闭了嘴,他们看着平津城几乎是呈直线下降的死亡率,将1934年平津城三月份的鼠疫病人死亡率折线图称为平津奇迹,被永远载入了医学史和传染病史。
磺胺对于其他病症尤其是抑菌和抗炎的效用被越来越多的资料所证明,一度被追捧为价比黄金的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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