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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冯大伟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花。楚恕之没言声，等着郭长城说。&ldo;进来吧，我们送你走，再游荡下去就天亮了。&rdo;郭长城说，&ldo;太阳光对你们不好的。&rdo;冯大伟低头抹了一把眼泪：&ldo;那我是死了，是吗？&rdo;郭长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冯大伟：&ldo;我是怎么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吗？如果坏人抓住了，能给我们报仇吗？&rdo;郭长城不知道怎么说，楚恕之声音低沉地开了腔：&ldo;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放心。&rdo;冯大伟低着头，盯着小瓶口好一会，又抹了一把眼泪：&ldo;可我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活够呢？&rdo;&ldo;进来吧，下辈子让你投个好胎。&rdo;楚恕之开始不耐烦。冯大伟苦笑一声：&ldo;下辈子，下辈子就再说吧……能给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带个话吗？&rdo;楚恕之皱了皱眉，刚想说话，郭长城却连忙拿出了他的笔记本，在冯大伟那一页用他的孩儿体认认真真地写下了&ldo;带话&rdo;两个字：&ldo;你说。&rdo;冯大伟抽了抽鼻子，鸡毛蒜皮、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一大堆，郭长城一个字不漏地全都记下来了，末了拿给了冯大伟看，小伙子就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自己读了一遍，这才艰难地笑了笑：&ldo;行吧，我就放心了‐‐不放心也没办法，兄弟，你是个好人，我谢谢你。&rdo;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楚恕之的瓶子里。镇魂灯…楚恕之盖上瓶子，揣进兜里，回头招呼郭长城：&ldo;走，去找下一个。&rdo;郭长城屁颠屁颠地跟上，走了几步，楚恕之忽然头也不回地对他说：&ldo;你做得还不错。&rdo;郭长城本来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货，猝不及防间遭到了表扬，整个人都春光明媚得快不好了，一时语无伦次，连个&ldo;谢谢&rdo;都快不会说了。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几声嚎叫，几只残留在人间的低等鬼族看见新鲜的血肉，立刻甩开腮帮子扑了过来。楚恕之拉住郭长城，把他往身后一带，抬脚横扫出去，只听一声闷响，鬼族的幽畜被他当胸一脚踹了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坐了个屁墩。三四只鬼族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并肩同时冲了上来。楚恕之一推郭长城胸口：&ldo;躲远点。&rdo;然后他伸手摸出自己的枪和符。可是学雷锋多日的尸王还没来得及威风一下松松筋骨，一个人影就突然落在楚恕之面前，那是个青年模样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根尖刺，几乎就像个串糖葫芦的，一串一个准，眨眼的工夫，就把几个低等的鬼族串成了一串恶心的肉串。青年略微有些其貌不扬，但是笑起来显得非常赤诚，他收回手里的尖刺，在一边擦了擦，然后走到楚恕之面前：&ldo;哎，朋友，没事吧？&rdo;楚恕之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对陌生人总保持非常严肃的戒备状态，见人走近，他立刻就皱了眉。好在对方挺会看人脸色，见他脸色不好看，也就不再往前凑，原地站定了，友好地笑了笑：&ldo;我是个散修，觉得这边有些不对劲才过来看看，兄弟别误会。&rdo;楚恕之微微点了个头，态度非常高贵冷艳地没接话，只是侧了身，招呼郭长城：&ldo;小郭，走。&rdo;郭长城连忙跑过来，谁知那青年却也不请自来地跟上了，大概看穿了楚恕之戒心深重不爱搭理人，他火速把炮火转向了郭长城：&ldo;刚才那是什么怪物？这里怎么没人？发生了什么事？&rdo;郭长城不习惯别人提问他一大堆问题‐‐他容易记不清先后顺序，脑子一乱就不会思考，只好无辜地看了对方一眼：&ldo;我也不大清楚。&rdo;青年又问：&ldo;哎，兄弟，那你们是干什么的？&rdo;郭长城小声说：&ldo;警察。&rdo;&ldo;啊！是吗？&rdo;青年感慨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开始和郭长城攀谈起来。楚恕之听着他们俩交谈，倒是也没干涉，不过他背后始终留着心，只听那青年人确实挺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发现了郭长城不善言辞的毛病，立刻改变了交流风格，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反而轻松愉快地聊起了小镇的事，偶尔旁敲侧击一下他们的来历。他们一路走，又有六七个魂魄被他们收进了瓶子里，两个小瓶很快就装满了，在夜色中看起来流光溢彩，楚恕之把它们并排放进了腰间的挎包里，又掏出一个空瓶子。尸王性情偏激冷漠，而尸修道本来就是剑走偏锋，为世俗不容的，楚恕之孤高自诩，从不关心自己的功德，压根也不在意。他总是觉得所谓&ldo;道义&rdo;都是明面上说得过去，私底下暗流涌动的虚伪行当，看起来越单纯美好，说不定底子就越黑。然而他怀着这样对别人恶意的揣度，却偏偏忍下了郭长城。楚恕之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习惯成自然还是怎样。反正他看着自己的挎包里挂着的魂瓶，心里就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这使得他一边嘴上嫌弃郭长城是&ldo;吃饱了撑的&rdo;，一边默默地在深更半夜跟着他搜集散落的人魂。小镇里游荡的鬼族挺多，陌生青年一直在帮他们清理拦路的鬼族，有的时候楚恕之甚至都来不及出手。陌生的青年出手又快又狠辣，楚恕之本能地对他加深了防备，所以在对方问及镇魂令的时候，尸王忍不住冷冷地提醒了一声：&ldo;先生，有些事不该问就别多嘴了吧，平白无故地惹人讨厌干什么呢？&rdo;倒是郭长城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ldo;对不起，我楚哥是很好的人，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有规定……&rdo;青年愣了一下，随即非常随和地连连点头：&ldo;啊，哈哈，不要紧，是我多嘴了，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人没什么心眼，就是心直口快，有时候可能招人烦……你不烦我吧小兄弟？&rdo;郭长城立刻说：&ldo;怎么会，大哥帮了我们不少忙，回头到县城里我们请你吃饭，你是好人。&rdo;青年立刻点头答应，而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一个小商铺，青年侧对着橱窗，正笑容灿烂地跟郭长城说话，而郭长城无意中往反光的橱窗上一扫‐‐他就愕然地看见，对面善良热情的大哥在橱窗上的倒影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怪物，通体漆黑，涌动着时而幻化出一颗头的模样，在橱窗上，正狰狞地冲着他长大了嘴，满嘴的獠牙像古老的刑具。郭长城还没来得及叫唤出来，兜里的电棒已经先有了反应，一串火花冲着面貌纯良的青年就冲了过去，楚恕之愕然回过头来，只见郭长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而方才的青年一瞬间往后蹿出十几米，像不着力一样地落在了一幢小别墅的屋顶上。楚恕之知道电棒不受郭长城控制，是他感觉恐惧的必然反应，于是把捏在手里的玻璃瓶塞进了包里，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高高地站在房顶上的人：&ldo;怎么回事？&rdo;房顶上的青年人脸上不见了微笑，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郭长城：&ldo;是啊朋友，这是怎么回事？&rdo;郭长城：&ldo;他……他他……影子……&rdo;楚恕之打开手电筒，青年孤零零的影子在手电光下无所遁形，然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青年蹲在房顶上随便他照，老神在在地反问：&ldo;我的影子怎么了？&rdo;楚恕之疑惑地看了郭长城一眼，郭长城词穷。青年摇摇头，叹了口气：&ldo;我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啊，一路帮你们，不说感谢也就算了，方才要不是我躲得快，是不是要死在这位看起来看着老实厚道的小兄弟手里？&rdo;楚恕之双手插在兜里皱皱眉，这时，他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声突然哑了，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让人毛骨悚然，郭长城脖子上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是沉重的喘息声，片刻的寂静之后，一颗巨大的幽畜的头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正好夹在楚恕之和郭长城之间，跟郭长城看了个对脸。大封仿佛越来越力不从心，游荡在人间的鬼族循着新鲜的血肉味道，越走越近，而不到五十公里内的县城里，人们还无所知觉、灯火通明。秦广王一抬手抹去阴阳镜上的画面，表情沉重地对持枪劫持判官的劫匪赵云澜说：&ldo;令主，你还没意识到么？大封已经破了，这些年大封一直是斩魂使大人在守卫，眼下他不知踪影，更甚于不知死活，黄泉路上的小油灯不过稍作缓冲，眼看最先遭殃的就是地府，随后就是人间，您请先冷静，要不是非常时期，我们绝对不会对您这样试探，眼下我辈应该同心协力、共同度过这场浩劫才是。&rdo;果然‐‐赵云澜心想，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先兵后礼了。他垂下眼，不动声色，放开了判官，却没放开手里的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仙气飘渺的镇魂灯。&ldo;那秦广王是怎么个意思？&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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