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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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她有些怕这个哥哥,因那么多凶恶高大的劫匪奔来,竟被他砍瓜切菜似地吓跑。以孩子的目光看,他有点太不近人情,好在喜欢干净,杀完恶人,身上仍不沾上半滴血。
注意到小雨窥探的视线,钟照雪那双锐利清明的眼睛没似拔剑时那么可怖,只是与她对视片刻便转开目光,静静看着火焰跳动:“嗯,不用谢。”
陈伯喝着酒壶里剩余不多的酒,一点点地喝,一点点地品,一边笑眯眯看着他们,适时地为不擅长和人相处的钟照雪解围:“哎呀,姑娘,这是你的女儿吗?”
“不是,这是我姐姐的女儿。姐姐患时疾病死了,爹又不知道哪去了,我不忍心剩个孩子,打算带她去投靠南州的亲戚。”霜姑朴实地笑笑,眉间总带着一点无奈的忧郁。
“世道艰辛呀,流民的日子最苦。”
“也是没法子的事,日子总是有一天算一天。”
陈伯叹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些文化人念这些,我们也听不懂,若是可怜我们,就该管管世道。我们几次都差点走不了,是任大人看我们不易,带我们两人一程。”霜姑摸了摸小雨的脑袋,“谁知道商路也坎坷,这一路下来,孩子能活到南州,也是她娘在天之灵保佑了。”
“还没问过姓名?哈哈,不说也无妨。我姓陈,喊我陈伯就好,这是我家小公子。我呀,也只是个身无分文的人而已。”
“两位气度不凡,想来是大户人家吧?我叫霜姑,这个孩子叫春雨。”
“春雨?好名字,好名字。”陈伯笑起来,饮了一口酒,仰对着弯刀月,又喃喃吟起,“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沙哑的声音漾开在夜里,大多人已依靠着合上眼,旅程辛苦,他们睡得很深,浸在迷蒙的梦里,故而陈伯的声音也成了拂过的一阵江南的风,飘荡似孤魂。
钟照雪用手抵着额角,有些无奈:“……陈伯喝了酒便这样,别见怪。”
霜姑只是抿着唇笑,听着那悠长的声音,怀抱着小雨,似想起来什么动人的景色,眼睛也微微地透出向往的光亮。
小雨问:“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搭话,往日若是师弟这么问他,钟照雪只让他滚去读书,此时面对一个异乡苦旅的孩子,他难得耐心,与她解释旧诗的韵调:“是一个和尚在踏青春游时写的诗。那时杏花开放,春雨绵绵落下,沾湿了他的衣服,可春风温暖,拂面时不觉寒冷,只感到杨柳的气息。”
多么轻快,忘记了烦恼,离开了尘世,不撑伞,不避雨,只是走在春雨连绵的杏花林间,任由多情沾湿自己,为这一刻的快乐。
小雨的眼睛微微亮起来,映着火,像一颗色泽清透的琥珀,在灰扑扑的土布里未曾被觉,现在正被沥出原本的珍贵底色。她想也许年轻的侠客并不傲慢冷酷,与雪白的狐裘一样,他是一种轻盈而温暖的存在。
陈伯念诗轻歌的声音几乎能盖过她,小雨抱着膝,脸藏在土布里,只是很小声地说:“那、那我不要沾湿你的衣服就好。”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剑客似乎微微一怔,稚嫩的话语似春雨,湿润地沾过他的眉间。
于是冷峻的山峰拂落旧雪,他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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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
第四十一章王珠
钟照雪是被吵闹的声音吵醒的。
他本该守夜,但这夜与苦旅的孩子交谈,化解了他心中一点阴翳,在陈伯的长吟慢唱的声音里,他疲倦的神思也沉入睡梦。
他向来睡得并不深,故而当远处传来杂乱的交谈声时,钟照雪几乎立刻就脱出睡眠。
天还没大亮,只是天际亮起雾蒙蒙一道,漆黑的夜色正缓缓褪成暗蓝的绸缎,是一道忧郁的黎明。陈伯躺在一边睡着,旧布衣衫囫囵地披在身上,酒壶已经空了大半,再往另一边看,小雨和霜姑却不在了。
钟照雪拿起剑,悄无声息站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前一段,便看到许多流民和商队的人聚在一处,身边是放着货物的马车,声音嘈杂,正在议论什么。
一个头扎在脑后的男人站在任琴面前,眉毛生得杂乱,头也微微卷曲起来,像一只鬓繁长的老虎。他身上穿着红褐色的短打,右臂用纱布绑起,大抵是和沙匪打斗时骨折了。
钟照雪听到他站在人群中冷冷道:“我半夜离开去解手,回来就看到这小妮子从车后头窜出来。等任老哥再检查货物的时候,就丢了‘牡丹王珠’,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
他扬手一指,钟照雪转过视线,看到小雨和霜姑正被人围在中间,霜姑紧紧抱着小雨,如一对失巢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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