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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当即应战,问荀隐“已开青云见白雉,为何不拉开你的弓,搭上你的箭?”
荀隐便答“本以为云龙强壮,却原来是山鹿野麋。兽小弓强,因此发射得慢。”
当然,这是二陆要在洛阳扬名,刻意表现自己,又有南北士人互不心服的背景,时下亲朋好友间的聚会,大多还是很和睦的。例如王羲之在兰亭举行的那场集会,名士们曲水流觞,行酒赋诗,有佳作大家传扬,没有也不过罚一杯酒,不会非要分出优劣高下。
因此谢尚问归问,倒没想过王家那位小娘子的聚会上能有什么剑拔弩张场景。
王氏本是南渡侨族里的第一高门,王舒又正在会稽任内史,货真价实的现管,只要她自己不挑事去为难别人,受她邀请的客人应当也不会不识趣。
正这么想着,却听谢真石道:“有段时间气氛紧张,令人屏息担心,直出冷汗。”
这话大出谢尚意料,他心中一紧,细细观察姐姐的神色,见她一脸轻松,眼睛里透着愉快,这才略略放下心:“阿姊又拿自家人取乐。”
谢真石弯起眉眼:“说的是实情,怎么会是故意取乐。坚石绝想不到,她还请了陆氏的小娘子,而陆氏竟也来了。”
王导有心结好南方世家,向陆玩约为婚姻却被陆玩傲慢拒绝之事,南北世家大多知晓,后来陆玩到王导府上做客,却因为食用酪浆过量,整夜肠胃不服,写信给王导说:“仆虽吴人,几为伧鬼(我虽然是南方人,差点做了北方的鬼)。”
伧是南人对北人的蔑称,写信时这样用词很不礼貌。
在外人看来,王、陆两家的关系就算不是结仇,也绝不会和睦。
谢真石一说陆氏也在,谢尚立刻警觉,奇怪道:“陆氏吴中大姓,怎么会在会稽?”
“似乎是在虞氏做客,不知怎么被王娘子知道了,给虞氏送帖子的时候专门另送了给她的。”
“素闻王氏与陆不睦,与顾、贺几家却结好。看来我们这位王府君在会稽耳目甚明呢。”
“我猜陆氏也如坚石这般想,必要亲自赴会,探探虚实才能放心。”
“然后起了事端?”
“这却不能告诉坚石,我答应了王娘子不会外传。”
谢尚很想问姐姐一句,他是外人吗?但他忍不住了不中计,故作淡然道:“阿姊已经告诉我了。”
“哦?”
“若是王娘子落下风,就算阿姊不说,陆氏难道不会宣扬么?只有她占上风,让阿姊保密才有意义。”
谢真石笑着点头:“嗯,我家坚石最是聪明,自己便能知晓,不用害阿姊毁诺。”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谢尚:“……”
见姐弟两人正在互别苗头,跟随谢真石赴会的婢女阿蒲忙提起会后王家馈赠的竹编食盒,上前向她请示:“娘子,小王公子送的茶果要怎么处理?”
谢真石想了一下:“家里没贮冰,也不知道能放多久。拿过来吧,正好给坚石尝尝。”
谢尚眸光微凝,眼神锐利:“小王公子?”
谢真石笑了笑,向他解释:“便是王娘子。我在她那园子里听到从人都唤她公子,初时也觉得甚怪,后来想起《左传》里诸侯子女皆称公子,料来诸侯家素有此称谓,只是我们听得少。王府君秩中二千石,他家女郎确实可称公子。”
谢尚蹙眉反驳:“昔年在大将军府,王允之左右皆唤他郎君,与时俗并无区别。总不能一家之内男唤郎君,女唤公子,此事不合情理。”
谢真石回忆上午在园中的经历,若有所思:“兴许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王家这位小公子在家中……见重不下于文明皇后,所以王家才改了称呼。”
文明皇后即晋文帝司马昭的皇后王元姬。西晋开国不过百年,许多内情尚未湮灭,王元姬祖父王朗又是曹魏司空,于海内富有盛名,士人得他一句称赞,身价立刻倍增。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朗极度赏识王元姬,对她的人品才能又惊异又喜爱,认为“兴吾家者,必此女也,惜不为男矣”。
谢真石一说,谢尚亦想起这桩公案,理解地点点头:“观念变化,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文明皇后九岁代父母执掌中馈,事事尽理,世人已经认为是极早慧了。王家若为她改变,至少应当在她九岁左右,算起来正好是我们搬去豫章,和王家不太来往的时候。”
说完,又奇道:“阿姊如何觉出她受家中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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