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落雁信(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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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没什么动静,但时不时就有侍卫低声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喝水的声音,谢渊都没说话,或许只点头和摇头。
但王遗风知道,谢渊不是喜欢让别人伺候的人,白天或许会有人进出,晚上无大事的话,他住所附近的守卫都只是巡视,而非值夜。
如今谢渊竟然夜里在卧房留下侍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确沉疴在身,需要人连夜看着。
他在窗外站了约半柱香,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想办法看一眼谢渊时,终于听到谢渊沙哑的声音说:“你帮我个忙,去议事厅旁边的耳房把这些东西给我取来。”随即,说出几本书、几张地图,以及一些人名,或许是来往信件。
那侍卫听声音年纪不大,这会儿都要哭出声:“盟主,您就好好歇着吧,盟中事务有副盟主和军师他们在处理,您别操心了。”
可谢渊的性子,侍卫也是知道的,求他两遍都没用后,他只能说自己尽快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给谢渊关上门。
小侍卫关门的时候总感觉窗边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被风吹动的婆娑竹影,他揉揉眼睛,还是决定先去办盟主拜托自己的事情,快步走出院子。
待听不到他的脚步声,谢渊才又说:“来都来了,便进来吧。”
“不敢。”王遗风低声说,“你我最好不要相见。”
里头的谢渊低低笑了几声:“王公子,原来你也有不敢的时候。”
他这一声多年未再叫出的“王公子”,让王遗风恍惚又回到那年的晨光中,他亲手为谢渊系上那把古董短刀,教他写自己与他的名字,摘走他的虎牙令,而谢渊叫他:
“王公子。”
王遗风从竹影里走出,手轻轻按在窗户纸上,在月光中,为屋内的人留下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
“谢渊,我也是人。”他说,“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红尘烦忧,是人,便怕生老病死、爱憎别离……谢渊,我不敢。”
不敢什么?
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敢问他的病?
这些,王遗风没有说。
谢渊亦静默片刻,才答道:“但你还是来了。”
是啊……
即使不敢,他还是来了。
以“王遗风”的身份来,而非“恶人谷谷主”。
谢渊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依旧叫他“王公子”。
王遗风苦笑两声:“就算我来,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谢渊,我不是神医,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谢渊平静地回答:“生死有命,我并不在意。”
“可我在意。”王遗风脱口而出,旋即知道失言,补上一句:“没有你,我上哪里找个合适的人跟我作对?这浩气盟之人,都很无趣。”
谢渊低声笑:“若我能有选择,并不愿看到与我作对的人是你。王公子,昆仑一别,此去经年,可……还好?”
他说话愈来愈轻,等到最后两个尾音,似乎还有些气力不济,微微咳了两声,才恢复正常。
王遗风拢在袖中的手握成拳。
他从来没有见过生病的谢渊。
其实细细算来,他和谢渊相见的次数,总共也就不到两只手,每一次,他所见到的谢渊都是一个虽屡受打压、但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总是忙个不停,仿佛有用不完的精气神,不见一丝病态。
而他对谢渊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三生路外的昆仑冰雪中。天地皆白间,谢渊围脖的一点红像一滴落入荒原的血,太小、也太少,却永久存在于那里。
——再往后,都是别人告诉他的“谢渊”,而不是“他的谢渊”了。
“……还好。”
王遗风喉头辗转万千,不知有多少未尽之言,但最终能说出的,只有这轻飘飘、又异常沉重的两个字。
“看过哪些医生?”随即,王遗风忍不住又问,“有没有去请过名医?药王孙思邈、长白医圣秦素问,都是鼎鼎有名的神医,我可不信,你年纪轻轻的,生病他们还能看不好?”
“药王年事已高,且万花谷相去甚远,不能劳烦他。北地太远,长白医圣又不愿参与阵营中事,是以回信拒绝。”谢渊答道,“至于别的医生,几位七星都找过,但终究只能延缓,而非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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