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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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附近走了走。”段瑾珂道,“回去吧。”
一行人正行至丰乐楼下,丰乐楼是长安最大的酒楼,此日也是张灯结彩,装饰新奇。
正有一白面无须,青袍软靴的中年人近来同段瑾珂打招呼:“正巧上了,段公子,我家爷请你上去坐坐。”
段瑾珂眼中一亮,他认得此人,正是靖王身边的随侍唐三省,笑迎上去:“原来是唐兄。”
转身把嫣姝抱给家丁,吩咐了几句,随着唐三省上楼。
楼上雅间蓬莱阁,靖王正笑谈饮酒,窗边还倚着位赏灯看景的年轻公子,俊目朗眉,气质清贵,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唇角后,自有一股令人颤颤不敢仰视之威仪。
段瑾珂心内一激灵,趋前行过大礼:“学生段瑾珂拜见靖王大人和。。。太子千岁。。。”段瑾珂在朝中无职,尚是白身,但段家近年来又和靖王走的近,靖王对段家的几个子侄也颇是熟稔。
“起来起来,只是私下相会,何必行此大礼。”靖王支膝坐起,也是一副洒脱模样,“正是瞧见你在楼下行走,邀你上来喝一杯。”
靖王此人,真是随和亲切的可以。
太子杨征微笑着踱步过来:“我未曾与你见过,你是如何认得我来的?”
“正月殿下率百官在明德门祭天,学生在城下遥望过殿下丰仪。”段瑾珂作揖道,“再者殿下自有侧目威仪,非常人可比拟。”
“这倒有些肖似你兄长。”太子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听靖王说你甫从陇右回来,一路见闻甚是有趣。我虽然兼了个河西大总管的位子,向往边塞风情,却从来也没踏出长安城,心生好奇,想听听你的所见所闻。”
靖王亲自动手,替太子倒酒,挑几份下酒菜,又遣了歌姬在帘外弹琴:“就挑些风土人情让太子殿下过过瘾。”
段瑾珂点点头,将从长安到碎叶城的一路见闻娓娓道来,这里头有些同靖王讲过,靖王便点点头,在旁多说上几句,太子听的认真,问的也仔细,物品交易税目,何处设税卡,沿路烽燧驿站,路上商人数目,驮包大小,都是些小而微的问题,许多段瑾珂也不尽知道。至于其中的风吹草动,太子自有消息,也不必问段瑾珂。
最后提及红崖沟一事,段瑾珂前几日又收到河西回信,信是李渭写的,大致说了春天当日说辞,带着长刀,说胡语的牧民,关中口音的商人和香气浓郁的茶叶等等。所以在太子面前又把前后详情详细说了一番,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靖王道:“别的不提,物品被截,数月里商队无一人去报官,沿路州衙也早也查过,没有留下这支商队的过关记录,好生蹊跷。”
“怕是商队里的人心中有鬼,不敢与官府打交道。”太子笑道,“马匪的铁蹄印很是奇怪,不是中原工匠的技艺,倒像铁勒人锻造的。”
铁勒人是十部突厥中的一支,突厥人是柔然人的锻奴,最擅长锻铁,其中以铁勒人的锻铁手段最佳,铁勒人所造的兵器,盔甲,马具卖给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换牛羊草场,在草原上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太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白描纸,递给段瑾珂:“段公子,是不是这样的蹄印?”
段瑾珂接下一瞧,脸色敛了敛,正色道:“正是。”
太子又道:“我听说凉州有几家人家以种大黄为生,今年报给官府共产出大黄五千担,官府收了一千担,其余的分批销往中原各地药商药局,但层层贩下去,却有五百多担大黄不知所踪,无独有偶,河州、四川的大黄亦有此种情况,这些大黄最后都卖去了哪里。”
“殿下的意思是。。。有商队偷贩大黄出关,卖给了。。。。胡人。”
东西商路最鼎盛的时候,只在玉门关走出的驼队,每一千个驮包里,就有近乎三分之一的驮包里装的是中原的大黄,在西方,这是一种比茶叶还要贵重的中国药材。西域诸番,昭武九胡,乃至波斯、大食、北狄、吐火罗,甚至远至极西处,都需要大黄。
盖因胡地风日燥烈,当地人终日以牛羊肉干粮为食,肠胃火旺,要用大黄做通肠健脾之药,在疫病时期,大黄也能治疗瘟疫。此外,这种药材宜干燥储存,若用海船运输,多半要腐烂在半路,所以所有运至胡地的大黄,都走玉门关,敦煌一带出去。
几年前虽然和突厥一场大战,收回了伊吾道,但说到底,还未伤突厥根本,只是给了些微的震慑,这一两年河西北庭一带频频有报突厥骚扰村庄商队,想必这几年里,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朝廷缺钱,河西北庭的兵力总是不够抵御,一气之下,圣人严管大黄运出,借此切断供往突厥的大黄,既然两方必有一场大战,若这战事拖延的久一点,在势头上,中原也多几分胜算。凡所经玉门阳关的大黄,贩至何处何城,皆要记录在案,一路有军士盘查,又苛以重税,由此下来,一则商人们不愿多贩,胡人怨声载道,二则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民间偷贩大黄者屡禁不绝。
“若是。。。一支改装易容潜伏在河西的突厥人。。。盯上了一支偷运大黄的商队呢。”
“真的会是突厥人么?还是吐蕃人,回鹘人?”靖王看向窗外腾空升起的璀璨烟火,“不管是谁,都是个麻烦。。。”
这两年国库空虚的厉,河西与北庭养兵费用多半讨的是官中体己钱,如果又要开战,一会儿上哪儿筹那么多军资粮饷去。
几千里外的甘州府大概没这么多是非问题,城外黑魃魃的焉支山沉睡在冰棱积雪之下,城中千家万巷灯明如昼,笑语沉浸。
河西胡汉杂居,民风更粗犷些,沿路山棚多有胡戏胡舞,也多射箭赌博之类的游戏。小孩子们多爱看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的把戏,女子们羡慕台上叮叮当当跳着胡旋舞的身材妙曼的胡姬,大爷们都聚做一团,饮酒作乐,聚众豪赌。
陆明月精神恹恹,在家卧床数日,今日实在被嘉言闹的无法,带着他出门看灯,嘉言嫌人多看不着热闹,又觉得几日他娘都没训过他,笑嘻嘻朝着赫连广一扑,窜上了他叔叔的后背。
“广叔,前头有耍百戏,我们去瞧着。”
“你可趴稳当。”赫连广一手托着他的臀,一手擎着冰灯,冷峻的脸上是难得的温柔神色。嘉言爱玩爱闹,一会给台上大声喝彩,一会冲着人群吹口哨,一会跳下来射箭扑钱,一会窜进人群里。
往日里陆明月如何能容他如此放纵,只不过自己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以,连东西南北,吃饭穿衣都忘记了。赫连广带着嘉言在前头走,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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