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地方(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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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太热的缘故,工区休息室外面的工棚下,就着枕木坐着稀稀拉拉的几个男人,全部光着膀子在散热,并微笑地看着新来的四个年轻人。
“什么破地方,坐的地方都没有!”韩啸波看了看四周,没有一块可以配得上自己白裤子的地方。
“休息室怎么摆着有个大炉子呀,看着不热吗?”邓子聪问。
班长一听,没有回答,还是坐在办公桌旁的一个老师傅说:“屋子里反正没什么东西,摆着不显得太空。”
冯旭晖的眼睛盯着炉子上的一根菜碗大小的铁管子看,这管子连着炉子与窗户,这是烟道。看着炉子,冯旭晖身上更加冒汗,一摸,凉飕飕的,是冷汗。院子里堆了些枕木,院子外面是厕所。墙上的考勤表上,有12个人的名字,他们四个人还没有列上去。
所有的这些,冯旭晖并不“突然”。想起自家税务局有人说鼎钢是“傻大黑粗”,这个形象,不知是说最初援建鼎钢的北方人,个头大,皮肤不如南方人细腻,还是厂区内的厂房宏伟、高炉巍峨,这个“黑”可能就是环境不好吧。上半年在机务段实习的时候,班组的样子跟工厂站工区相差无几。刚刚在工务段报到时,会议室铁制的长椅,落满粉尘的样子,都差不多。
班长姓黄,叫黄满志,列在墙上考勤表的第一个。黄班长从抽屉里取出四张纸,分别递给他们说:“你们今天算是报到,抄完这张‘安全须知’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就是正式上班,8点钟到,否则记迟到。你们也看到了,斜对面就是中心机关。”
韩啸波看了一眼“安全须知”,说:“抄个鬼呀!”一个转身,白衣飘飘地出门了。邓子聪也跟着出门了。冯旭晖、谢春鹏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出去。
黄班长不急不慢地说:“三级安全教育不完成,你们不能上岗,不上岗就是旷工,连续旷工三天,就开除厂籍。你们看着办吧。”
冯旭晖一听,转身跑了出去,对着准备骑单车走人的韩啸波大声喊着:“啸哥,等一下。”
韩啸波、邓子聪两个已经过了铁路,回头看着冯旭晖。冯旭晖快步跨过铁路,小声复述了黄班长的话,劝他们还是抄了再走。韩啸波“哼”了一声,没理睬,丢下一句:“本少爷不爽!看那厮怎么地?”说完,个潇洒的飞步上车,摇了一下响亮的铃声,上了大路。邓子聪跟屁虫一样,追着韩啸波走了。
看着两个同学远去的背影,冯旭晖觉得两难了。他返回到班组,抄了那份“安全须知”,还带了一份回家,模仿韩啸波的字体抄了一份,明天一早私下交给黄班长。
“阿旭,正好你陪我走路回家。”谢春鹏似乎很满足这种状态,有些兴奋地说。路上,谢春鹏说起他想进乐队,说他其实会吹口琴。冯旭晖说,到时候一起去乐队看看。走过高炉下的皮带长廊时,冯旭晖感慨地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就像这运输皮带上的物料呀,随着机器的运转,被带到规定的地方,从技校带到了铁运中心,带到了工务段,接着被带到班组,无可奈何。”
谢春鹏憨憨地笑着,点头表达认可,说:“我家吧,爸爸在一个街道小厂上班,妈妈在街道小厂敲白铁皮,姐姐还在待业,妹妹读高二。我上班了,而且在鼎钢这样的大厂,不管皮带把我运到厂里的什么地方,家里都替我高兴。”
谢春鹏描述家人满足的样子,让冯旭晖也受到感染,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进鼎钢技校之前,冯旭晖一直以为会顶父亲的职进税务局,可最后父亲却把顶职指标给了父亲战友的女儿小曼姐。谢春鹏像是听天方夜谭,当时就张着大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冯旭晖。“不可能吧?闻所未闻!”
冯旭晖简单说了父亲跟战友的老婆金阿姨结婚后,把顶职指标给了“别人”的事。谢春鹏说:“不管怎么说,税务局是当干部的呀。哪有干部不当去当工贩子的?哪有不给亲生儿子而给养女的?除非……你不是亲生的,而她才是亲生的。”
说起来,冯旭晖也曾有过谢春鹏这样的怀疑。回到税务局院子的时候,冯旭晖不悦的情绪仍在脸上,显得怒气冲冲。有人拿了水管子在前坪洒水降温,一股热浪带着泥土气息迎面而来,钻入冯旭晖的鼻孔,他的鼻炎,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听到冯旭晖的喷嚏,包打听阿姨就大声打招呼。阿旭,听说你们火车司机班,视力不好的当铁路工去了,你没去吧?
语气中的鄙夷,让冯旭晖浑身不舒服。她男人黄师傅就在鼎钢炼铁厂,听出来是知道情况的,却偏偏故意装作不知情来问,非要听冯旭晖自己说出来,好来羞辱人。
冯旭晖没搭理,装作躲避洒水,紧走几步,脚步在水泥地上走得跳跃轻盈,三步五步就进了楼门洞。包打听阿姨的声音追了过来,喂,问你咧,这个死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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