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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性格洒脱不羁,是先帝众皇子之中的异类,开府后没几年便自请去南疆驻守。是时慧太子因病亡故,朝臣深陷于党争之中,纷纷上书再立储君。先帝十分不悦,瞧几个儿子日渐强盛,更是早就想将他们打到封地上去。一见七皇子自请离京的奏折,顿时龙颜大悦,顺手将这个不甚受宠的儿子塞到旧都承天附近,将玉溪赐做他的封地。
“做什么劳子皇帝?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皇帝没好气道:“想去打个猎松松筋骨,还未离宫呢,御史就闻风而至,又是这呀那啊的!不如做个闲散的王爷,倒也能快活逍遥!这位子,谁要坐就让他去坐”
景澜与章公公一同道:“陛下!”
章公公看了看四周,万分紧张地道:“陛下是累了,这种话如何能混说!”
景澜见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很是平静,道:“舅父慎言。若被人听见了,难保不另生他意。”
皇帝面色浮起嘲弄之色,道:“这宫中多的是有心人,最善变节迎合,揣度圣意,媚上欺下。也多的是无心人,一腔忠肝义胆都跟着心到了宫外,留个空壳在此,将所见所闻一并放入无心无肺的腹中。”
这话着实有些诛心了,章公公不敢开口,一个劲向景澜使眼色。景澜轻抚放在桌上的黑剑,道:“陛下身居高位,不比从前。许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心与无心,有意与无意,都不是人能左右的。陛下于此,正如大道无情,方能令日月运转,方能长养万物。”
皇帝道:“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景澜答道:“世人皆言草木无情,但这世间无情者,偏能长久住世。如山石不移,江河不改,草木岁转枯荣,复往还来,足以见之。”
皇帝问:“照你所言,难道有情者便不能长久了吗?”
“非也。”景澜道,“草木有情,迎来送往,应天时而生,顺四季而变。山石蕴以珍奇,供人采之,犒以美景,使人观之。而江河不舍昼夜,养育四方。无情有情,皆在一念之间。”
皇帝抚掌,笑道:“好!你答的不错,那这承爵一事,朕也就不催你了,等你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来与朕说。”
景澜却道:“陛下,臣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臣愿以这爵位,来换陛下一个恩典。恳请陛下彻查数十年前,天师府逆谋一案,还顾家满门一个公道。”
自皇帝登基以来,京中隐隐有传言,顾天师逆谋犯上一案大有冤情。不过这件案子先帝在时已经定了逆谋的大罪,顾天师被赐死于宫中,阖府上下皆被处斩,并无余口。大理寺也已经封卷归案,哪怕朝野中有昔时曾受天师恩惠之人,也不过是略提一二。
事出时皇帝在封地,却也听闻过一些,此案确实疑点重重。但乍听景澜提起,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疑惑道:“为天师府翻案?朕记得先前有个折子也提及了这事。章则端,去看看那折子是谁的?”
章公公应了,过了一会回来道:“回陛下的话,是太史令涂山大人的。”
皇帝突然笑了起来,道:“是涂山越?巧了,你们怎么总是凑到一处?涂山越好像并未成婚罢?”
章公公在一旁提醒:“陛下,京中传言,涂山大人命太硬,于妻子有碍,故至今尚未成亲。”
“朕还不知道吗?”皇帝摆摆手道,“是好是坏,全由他们这群修行之人自己说了算。涂山越说他克妻?朕怎么就不信呢?他怎么不把自己给克了?”
说着似笑非笑看着景澜,慢慢道:“这些年来,朕年年与你提婚事。早些年你说还在为母守孝,不好说婚事。等过了孝期,你竟是说要为父守孝?怎么,敢情你这孝还能分着守?这由头再正当不过,朕也不好说你什么。但从前年开始,你父母孝期总算过了,朕想给你说亲,结果你接了司天台的差事,成日说忙!章则端让你劝劝朕,那朕也劝一劝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怕什么?”
景澜沉默不语,末了才道:“我年纪不大合适……”
皇帝立即道:“有什么不合适,真当舅父没见识么?从前宫中有些受宠的公主还不是二十好几才嫁人,更别提公爵之家的掌珠,嫁的晚也是常事。民间殷实的人家,若是爱惜女儿,亦有晚嫁的!你只比她们大一点,有舅父给你撑腰,我看哪个敢多嘴?”
景澜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动摇,皇帝眼中精光一闪,知道事不宜迟。虽说穷寇莫追,但也要摇旗呐喊做出点样子来,故作不悦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瞧不上舅父?”
景澜垂下头,白玉般的面容染上一层薄薄的粉意,顺着脸颊蔓向耳后,便如同初绽的花蕊,清艳夺目。皇帝顿生怜惜,心中将前靖海候景盛骂了个遍,听景澜低声道:“父母皆已逝世,所余亲长中,最为关心我的便是舅父了。”
皇帝竖起耳朵,警觉地等着下一句。景澜接着说道:“不过如今尚有一事未完,带此事了结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舅父指婚……”
“指婚?”皇帝惊讶道:“如此说来,你心中早有人选了?”
景澜慢慢点头,皇帝逼婚多年,一朝得手,居然有点不敢相信,掩住心头急切,佯装慈爱道:“来来来,快说一说,是哪个人家?便是寻常百姓也不打紧,只要你喜欢,人品过得去,舅父就放心了!”
皇帝忙命人上茶来,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好整以暇等她舒缓,景澜犹犹豫豫地道:“年纪比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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