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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立了一道欄杆,文樂知坐在竹椅上,兩隻腳從縫隙里穿出去,晃來晃去。腳下是萬丈懸崖,隱約可見崖底葳蕤綠意。
白離和他並排坐著,一樣的姿勢,下巴擱在欄杆上,懶懶的,閉著眼深呼吸。
他們之前見過幾面,都是泛泛而談,現在這樣子坐在這裡,什麼都聊,竟然意外投契。文樂知因此知道,白離是做旅遊網站的,之前的職業更是五花八門,項目經理、戰地記者、探險家、攝影師,出入過戰亂區、無人區、雨林、大峽谷。
壓抑了太久的文樂知臉上有少見的生動。
白離知道他們的情況,刻意遷就著文樂知,不斷尋找話題,看他感興的事就多說幾句,也引導著他產生疑問,並且答疑解惑。
白離甚至準備了紙筆,就放在旁邊的矮几上,聽文樂知講一些甲骨文的來歷和故事。
他們喝著茶,吃了些點心,文樂知便在紙上寫甲骨文給白離看。他寫了兩個字,白離認出來,是「車」。
「兩個字都代表車,一個是正常的車,另一個是發生事故後的車。」聽完文樂知的解釋,白離立馬來了興,他倒是不知道這些古文字這麼有意思。期間聞君何過來給他倆續茶,湊過來聽了一小段,又被白離趕走了。
白離沒那麼多避諱,他好像在文樂知面前什麼都能說,沒有隱藏,帶著一點神奇的安撫人心的力量。由他嘴裡說出來的話簡簡單單,能聽出暗藏著傷痛的過去。但白離卻說得坦蕩。
說前段時間通達遭遇的內憂外患,說謝家最近境況堪憂。
期間說到自己和謝揚的那些齟齬。文樂知才知道,原來白離跟著聞君何在參加謝家組織的一次聚會上,被謝家的小兒子謝揚襲擊,此事聞君何當時沒發現,直到幾年後,才從別人口中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邊人曾被他很多所謂的朋友排擠欺負過,暴怒之下折斷了謝揚一條手臂,並警告謝揚再也不能回國。
聞君何早就和謝家結了梁子,後來礙於種種原因,沒再繼續追究下去。可就像程泊寒說的,聞君何這個人睚眥必報得很,這些年表面不動聲色,甚至還和謝家有著往來,其實暗地裡一直在找機會揭謝家的老底。
中途聞君何又來添了些茶點,偷瞄過數次白離的臉色,憂心忡忡。
「不用管他,每次說到一些事,他都很怕我翻舊帳,其實沒有啦,都過去了。我不想他活在愧疚中,所以從來沒提過。」白離笑笑,瞳仁里有亮晶晶的碎光,「這些年他也很難,我得給他安全感。」
白離轉著手裡的茶杯,神色間帶著不自覺的一點寵和無奈:「你別看他脾氣不好,隨時能跳起來發狂,但其實是個小孩子心性。心眼小,還壞,但是呢,有時候又很可憐。」
「你覺得他可憐?」文樂知睜大了眼睛,問白離。
「可憐啊,每天都很心疼他。不過氣人的時候也是真氣人。」
每天都在心疼聞君何和想打死他的邊界反覆橫跳。
白離自有一套對愛情的看法,他無意說教,見文樂知陷入程泊寒的圈禁中走不出來,就簡單說兩句:「盲目的愛情不能長久,如果涉及到原則問題,不輕易妥協是對的。不然退讓的一方永遠會委屈,你們永遠不對等。」
「我想離婚。」
文樂知小聲說著,回頭望了望隔著一道花廳的院子,程泊寒正和聞君何在說話,似乎感受到這邊的視線,正在專注談事的人突然抬起頭來,遠遠對上文樂知的視線。
文樂知立馬轉過頭來,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先是律師不接,後來外公病了,我們定了三個月的期限,如果到期我還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他說可以放手。」
白離聽他說離婚,一點也不奇怪,換誰對上程泊寒這種病態控制狂,都會受不了的。還好文樂知在這方面遲鈍一些,不然早就跑沒影了。但控制欲不是一兩天存在的,激發文樂知要離婚的肯定有一根導火線。像文樂知這樣的單純小白花,要不是很過分,他不會這麼堅決要離婚。
白離沒問文樂知想離婚的原因,成年人都有個界限,不該問的不能問。
他只問文樂知,你覺得能離得了嗎?
文樂知有些迷惘,還摻雜著一些敬畏,抿了抿唇,又把聲音壓低了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以前是有點喜歡他的,可是後來……只剩下害怕。」
文樂知穿著白色毛衣,淺灰色牛仔褲,這會兒把腿收了回來,盤坐在寬大的竹椅上,面白唇紅,眼波流轉,美好得不像話。像是深山裡成了精的一隻兔子,剛跑出來就落到大灰狼手裡。現在要逃,也莽莽撞撞的,殊不知大灰狼口頭上和心裡想的永遠不一致,他還要試圖和大灰狼講承諾講信用。
白離心裡暗罵一聲造孽。
「我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開心的,向上的。」文樂知說,「我沒奢望能彼此成就,但至少不該是彼此掣肘。我原本以為可以慢慢讓他有安全感,不要再疑神疑鬼,可能他的安全感太少了,我不知道怎麼做,他才能像個正常愛人那樣。不過以後……也不用考慮這些了。」
文樂知想到程泊寒那些不動聲色的示弱,每天費盡心思,可是有些東西踩碎了,怎麼可能原封不動粘回去?就算粘回去了,也是傷痕累累。
耳邊又想起那日半睡半醒間程泊寒悄聲說的那句話,能再喜歡我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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