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姜茶不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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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夏侯宁波夫妇离开后，夏侯素菲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回眸却现萧正羽的嘴角蕴了一抹淡淡的笑，正注视着自己涨红的脸庞。她有些不自在，埋头道“哥哥和嫂嫂不知你我实则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言语间多有唐突不妥之处，让公子为难了。”
萧正羽见她神色愀然，眉峰轻轻蹙起，嘴角却含了轻快的微笑，淡然道“貌似感到为难的并不是我，而是小姐你。”
夏侯素菲听闻，一时窘迫，脸上更是羞得滚烫，忙不迭地侧身佯装嗔道“我是替萧公子着想，公子却要反过来嘲讽于我，实属让人有些不悦。”
萧正羽依旧展颜一笑，收回目光，看到前方有枣红色的八角亭，亭里摆放有月牙桌和榻椅，便道“走了半个时辰了，你一直搀扶着，手脚也有些累了，我们进去坐坐吧。”
夏侯素菲点了点头，扶着萧正羽上前缓缓坐下。随着火红朝阳的光线越来越强，不再像冉冉升起时候的温润，亭外阳光开始变着明媚灼热起来，在树叶枝条上涂抹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环，有些炫目刺眼。
后院巡视的侍卫和婢女望见了他们的身影，立马忙活着奔走过来。侍卫从冰窖里取出冰块放入汝窑中葵大瓮里，抬至榻椅前，婢女们手捧一盅茶和茶具斟来，缓缓将一方上好的碧玉高山乌龙茶倒入茶盏里。
萧正羽伸手端起茶盏，正准备悠然喝上一口，却被夏侯素菲拦下，一脸诚挚道“不可，萧公子，昨日我不知道你的内伤又怎么重，没有阻止你饮茶品茗，今日已经懊悔了大半天。乌龙茶虽然具有提神益思，解热防署的功效，但是含有碱会分解药性，降低身体吸收药物的度，影响药效挥，不利于康复。这段日子是万不能再喝茶了。”说着，她便推开了茶盏让婢女撤下，自己也未曾啜上一口。
萧正羽微微一怔，脸上带了一丝惋惜的神色，叹息道“可惜了！”
夏侯素菲不觉带了一抹甜蜜笑色，徐徐道“萧公子，是替自己可惜，还是替高山青茶可惜？”
萧正羽闲闲地道“都不是，替小姐你可惜。喝茶养生是常识，小姐犯不着因为我有内伤服用了药不能饮茶，就委屈自己不喝。乌龙茶无论是饮下还是搁置在旁，都还是乌龙茶，所以并不可惜；我既然身体健康不允许，就更不可惜了。”他的神色略一沉吟道“其实，对于我们这种长期习武强身健体的人来说，内力恢复吸收药性比寻常人要快，喝一点茶也并不碍事。”
夏侯素菲凝视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庞，笃定道“不行，只要对你的康复有一丝丝影响，都是碍事的，都是不行的。”
萧正羽温婉浅笑，不再多言。此时，只见丫鬟紫鹃迎面而来，手上端着托盘，欢喜招呼道“小姐，姜茶和鹿茸参麦骨汤弄好了。”说着，她一路健步奔至八角亭，上气不接下气道“鹿茸和参麦，都是请庖人临时买的，很新鲜。姜茶也是刚刚煎制冲泡好的。”
夏侯素菲对她盈盈一笑，投来赞许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丝绢递了过去，紫鹃连忙接过一边擦拭了额前渗出的汗珠，一边俏皮道“还是小姐想着周到，姜茶虽是冬季暖胃的饮品，但是庖人说了，夏日炎热，人体阳气空虚，若饮用更能排寒驱病，符合春夏养阳的道理。鹿茸参麦骨汤就更滋补了，既能消暑止渴，还能清热润肺。”
萧正羽抬头凝眸，眼波颇有起伏与动容，宛如流星赶月，滑过万籁俱寂的深邃夜空。他微微颔，语意沉沉道“有劳小姐和紫鹃姑娘尽心了，只是太费周折了。”
夏侯素菲听出他语气中颇有几分烦躁与不安，窃窃问道“怎么了，萧公子？”
紫鹃并未觉察出中空气凝结的不悦氛围，只是在一旁好心催促道“萧公子，鹿茸参麦骨汤可以先暂且搁放在一旁歇凉，姜茶可要趁热的喝。”
萧正羽抬碗端起眼前的姜茶，却并未喝下，只是用茶盖缓缓地拨弄着盏上的茶气，神情有些倦怠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夏侯素菲闻言一惊，心中有几分忐忑，几度欲言又止，想起他昨夜喝茶品茗和拂袖弹琴中流露的感伤，最终还是忍不住启齿开了口，低声问道“萧公子，是有心上人了吧。”
萧正羽缄默片刻，微微颔，目光清澈如许道“是的，我们青梅竹马，互有心意，且从小就缔结下了婚约。”
夏侯素菲的心皱得仿佛一团揉碎了的麻纸，虽然她已经隐约猜测他已经心有所属，但是在亲耳听到他说出口的时候，心坎还是涌现一股酸楚，仿佛喉咙里像了一颗令人齿酸不已的青梅。
好一个青梅竹马，诗仙李白《长干行》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亲密无间，两小无猜，对于她而言，就只剩下青梅的余酸，让人齿寒。
虽然心中酸楚，但是夏侯素菲光彩灿然黑眸中依旧平静无澜，报以清浅微笑道“青梅竹马的爱情，真让人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同倦，，并吹红雨，同倚斜阳。”
萧正羽微微低头，思虑片刻，又举目凝视着亭外阳光雨露下的姹紫嫣红，一抹红，一簇白，一片绿，一溜黄，绚丽或者璀璨，淡雅或者素洁，灿若云霞，都随着暖风送来袅袅清香，拂过脸庞，那一朵芬芳是生命中最留恋的花香，茫然四顾，花不醉人，人自醉，不知谁最娇美，目之所及的第一眼惊艳往往就成为了答案。
如今，他的眼中一片清淡，目光扫过夏侯素菲的脸庞，饱含歉意，带着几分无奈与难言之隐，温和道“但愿如此吧，人世间每一段男男女女感情的开始，都寄托了无限的憧憬，以及善始善终的愿望。”
夏侯素菲面泛绯色，起身端着姜茶上前，盈盈立于他的身边，微垂臻，蓄着柔美的笑容道“既然如此，祝福萧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公子您能够早日康复。”说着，眼底隐藏着脉脉温情，佯装满不在乎，躬身将姜茶递到了萧正羽的眼前，温婉一笑道“紫鹃说的对，姜茶要趁热喝才有疗效。”
萧正羽的心头微微一颤，他双手接过来姜茶，唇边凝固着笑容，仰面将茶盏一饮而尽，这样的姿势，瞬间刺痛了夏侯素菲的心扉，她知道萧正羽未必就对自己毫无一丝杂念，他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真挚坦然，勾起了心底不知不觉埋下的一梦潇湘，情似游丝，柔肠一寸愁千缕，可惜终究只是一夜梦中香，不属于自己的心上人，唯有满心的祝福，这也是一种自我陶醉的爱，无需感动别人，只是证明自己爱过。
饮下姜茶后，萧正羽浅浅微笑，主动走到月牙桌前，左手拾起盛有鹿茸参麦骨汤的青釉刻花莲花纹瓷碗，右手用银匙来回一搅，碗中的排骨合着鹿茸参麦叮咚有声，汤味醇厚扑面而来，色如白玉，用匙子满满喂上一口，更是汁浓味稠，口齿生津。他一尝之下赞不绝口，觉得用银匙细品不够过瘾痛快，又顾不上微烫，直接端起汤盅“咕咚”一口咽下，余味回甘。
夏侯素菲略一怔忡，大喜过望，又瞬间神色冷清，她倏然明白萧正羽囫囵吞枣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舒心，觉得不枉费了来回忙活，心口一阵寒，眼角不禁湿润，掩袖而笑压住心底愈浓重的伤感，笑意微微淡下去道“萧公子若是喜欢喝这汤，我便吩咐东厨每日煎制，只要是公子喜欢便好，喜欢便好。”一句话，几个词儿不知不觉地重复了几次，夏侯素菲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言辞累赘，只是在不轻易间自肺腑说出的话，怎么会思虑再三之后才脱口而出。
萧正羽的目光一黯，眸中微微亮，嘴唇微微张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底带着深邃的墨色，或许因为喝汤的迅太快，嘴角还渗着一点未尽的浓汁。夏侯素菲凝睇一眼，忍不住想要擦拭留在他嘴角的残汁，因为事先已将丝绢递给了紫鹃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她一时间竟然想也没想就直接伸出了寒玉似的手，轻轻地抚摸过萧正羽的唇边，拭去了残汁。
在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心头均有微微颤动，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欺骗不了自己沉寂已久的内心。虽然赵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却已经许久激不起萧正羽的怦然心动了，他的眉心一动，仿佛有无限心事被挑动，瞬息定了定神，语调平静波澜不惊地道“我明天就打算返程回江州了，不劳烦小姐多费心了，一番心意，正羽领了。”说着，他恭谨行礼如仪，面色平静，冷冷补充道“昨晚可能睡着太晚，这会有些困乏了，在下就先行告辞，回厢房歇息了，小姐和紫鹃姑娘请庭中留步。”
紫鹃不觉柳眉倒竖，腮边烘起两朵红云，不平道“小姐，萧公子即使有心上人了，也不用变脸就如同翻书吧，咱们这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夏侯素菲挑了挑眼角，淡淡看她一眼，打断道“你就不能说话斯文一点，譬如‘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吗？这般粗俗的话语，哪里像寻常女孩子家所言，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紫鹃赶紧收敛了神色，却依旧忍不住抱怨一句，叹口气道“萧公子的性情阴晴不定，不知道那一句话真，那一句话假，小姐还是莫要本心照明月了，只怕妾身似落花，君心如流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说罢，又觉得自己的言辞过重，会伤了小姐的心，不禁目光微微一缩，垂头噤声。
夏侯素菲捧了萧正羽喝过的茶盏在手，凝神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任由眼眶蕴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睫毛微微颤道“原本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哪里能够期待什么柔肠百转，更谈不上奢求什么佳偶天成一一只是我想，他的意中人一定很美；不仅很美，而且蕙质兰心；除了很美和蕙质兰心之外，还应风姿卓越。”说着，她的心中一沉，目光柔和得如潺潺春水，喃喃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够配得上他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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