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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了偏头,望向外屋:“你们把外屋的门从里头闩上,不许他进屋来。”
“诺。”花晨福身领命,月夕还是没懂:“娘子究竟要做什么?”
“晚上你就懂了。”徐思婉嫣然一笑,“不懂也不妨,等来日嫁了人自然会明白——切莫让夫家倚仗着身份一再拿捏你,你若能反手将他拿捏,日子才会好过。”
月夕恍然大悟:“娘子要与陛下闹一闹脾气?”
“嗯。”徐思婉轻哂,悠然又道,“你们都记着,我回来后独自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书,不知怎的突然就了脾气,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人,你们两个都是劝了许久才得以进屋侍奉,却也问不出我到底怎么了。”
“诺,奴婢明白了。”二人俱摒着笑福身,而后花晨正经为她取了本书来。徐思婉闲来无事总爱读书,且不论史书政书、不论多晦涩难懂,都愿意一看。
在家的时候,爹娘常为此夸她性子沉静,她自己却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她总盼着能从书中多读到些筹谋,早日为秦家复仇。再则读书时心无旁骛,也可将一些杂念姑且放下,她心里再恨,也总还是要活下去的,不能时时被那些旧日的记忆搅扰。
是以这书一读就读到了很晚。傍晚时分,徐思婉独自用过了晚膳,估摸着皇帝翻牌子的时间理应快到了,就让花晨在茶榻旁多置了烛台,将茶榻所在的一片地方照得灯火通明。
这样的明亮映照下,坐在茶榻上的人影就会被映照得无比清楚,甚至连细微的动作也都可寻。但隔着窗纸,他到底看不到她的脸,倘若听到她几声哽咽,就自己想象她的哭容吧。
果然,又过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便响起宦官们的问安声,接着就听小林子高声道:“陛下,婉仪娘子身子不适……不便见人。”
徐思婉坐在茶榻上,唇角勾起一弧笑,侧耳倾听。但因隔着窗户、隔着院落、又隔一方院门,她不大听得清他说什么,只闻小林子干巴巴又说:“下奴……下奴只是按吩咐办差。”
想来适才他该是问了句:“来月事而已,何至于不能见人?”
再之后就是王敬忠的呵斥:“糊涂东西,在婉仪身边侍奉,连婉仪身子究竟如何都不清不楚,还不快开了院门!”
这话喝得颇有气势,小林子显被唬住。徐思婉便闻院门一响,透过窗纸,看到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里来。
他先是走到了外屋门口,抬手叩门:“阿婉,是朕。”
立在外面的月夕做得慌慌张张的样子,跑进卧房,开口时小心翼翼:“娘子……陛下来了。”
徐思婉哽咽一声,眼眶当真泛起红来,哽咽道:“不见,你去回陛下,我今日身子不便,不好侍驾。”
“……诺。”月夕应得轻轻。他在外面显然听到了她的话,沿着回廊走到她窗前,启唇温声:“阿婉,你月事不是这个时候。”
“这个月偏是这个时候了!”她娇嗔地反驳,好似在就事论事,一缕薄怒却难以忽略。
他无声喟叹:“朕陪你待着,从前又不是没有过。”
“今日不方便的。”她轻轻又抽噎了两声,“臣妾不止来了月事,回来时还染了风寒,现下便体不适,莫要过了病气给陛下。”
他一时沉默,周遭都跟着安寂。半晌,他才又道:“阿婉,你生气了,是不是?”
徐思婉咬唇,别开脸,隔着窗纸透出去的剪影透着几分倔强:“臣妾不该生气么?”
说完她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臣妾信任陛下,视陛下为此生依靠,只当陛下也信任臣妾。”说到此处,她又抹了把眼泪。接下来的话便带了脾气,显得怒气冲冲,“今日陛下说及三妹的婚事,臣妾都还道陛下只是爱屋及乌,心里念着臣妾,便也肯关照三妹几分。直至回来细想才忽而明白,原是、原是臣妾傻罢了……陛下哪里是爱屋及乌,分明就是信不过臣妾,道臣妾还与那宣国公府的小公爷藕断丝连呢!”
她的话语脆生生的,虽然语气冲,却也动听。
“既是如此相疑,陛下又何苦还非要来见臣妾!不如见楚妹妹去!臣妾看陛下对楚妹妹信任得很,只消她随意挑拨几句,陛下就什么都听了!倒好像臣妾是个……是个……”
她忽而噎了声,一个词卡在喉咙里,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待到终于说出来,她也因为这词的不雅而面红耳赤,声音低若蚊蝇:“是个荡|妇……”
齐轩哑音失笑,凝视着窗纸透出的委屈剪影,颔轻言:“是朕不好。”
“陛下又何必现下来说这些?”她咬牙,哭腔愈浓重,“臣妾不敢责怪陛下,只是觉得委屈。臣妾不明白,臣妾视陛下为夫君,私心里期盼与陛下共白头,陛下明明也待臣妾很好,为何却偏要这样怀疑……可是臣妾从前做错了什么,让陛下觉得臣妾水性杨花。”
“没有,是朕的错。”他沉声,似乎不失威严,一股微妙的情绪却已难以遮掩。
他终是放下了架子,在好声好气地哄她、好声好气地认错了。徐思婉要的正是这样,她正是要拿捏住他,让他对她低头。
她唯一没料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她原还以为他现下对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与“逢场作戏”呢,现下看来撩拨一个男人的心弦比她以为的还要容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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