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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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匈奴万全,该杀了他。”白衣男子风清云淡道。
崴师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言。眼前此人白衣翩翩,举止超凡脱俗,分明是江左名士才有的神姿,然而长久相处下来,崴师早已知道那如玉温润的笑颜之后,却是杀伐不动心的狠辣和无情。
军师低头抿茶,似毫不察觉崴师的目光,仍淡淡笑道:“单于不语,看来是心存不舍?”
“右贤王粮草将至,”崴师游离话题,若有所思,“粮草一到,便是整军夺取云中之时,匈奴和鲜卑,十日之内必有决战。而且,几个时辰前我收到密报,拓跋轩与段氏交恶,大闹于市。独孤尚出面调停,拓跋轩有气难忍,十分不甘。若是……”他目光闪动,话语一顿,言有保留。
军师呵呵一笑,旋转着指间杯盏,接着他的话道:“若是拓跋轩真的是来投诚,那我们此战全胜便有了把握。我军号称三十万,实则不过二十万。鲜卑骑兵仅两万余,然而独孤尚作战奇诡莫辩,鲜卑族人更是置之死地的无畏,他们两万骑兵壮有十倍之威,若无熟悉鲜卑内情的人相助,想拿下云中,其实难如登天。不过――”他托长音调,注视着崴师,“单于可曾想过,此刻留下他,可是双刃之剑。搞不好,这柄剑锋的利刃,正抵着我们的咽喉。今夜这场叛逃,我怎么看,都像是场戏。”
“军师执意要杀他?”崴师瞳仁被庭燎照得明亮,含笑问道,“若是如此,方才你又何必救他?”
军师微愣,既而笑道:“看来单于已有了决策。”
“还不算,”崴师瞥了眼拓跋轩,笑意敛收,“等他醒来再说。”
少顷,左贤王与左右谷蠡王于帐外求见,崴师皱眉:“想必也是为了拓跋轩而来。”他抬了抬头,吩咐左右,“将拓跋轩抬去侧帐,今夜劳烦军师照顾他了。”
“是。”军师起身,跟在抬着绷架的士兵之后,出了王帐。
帐外立着两位老者和一位玉身长立的少年,左右谷蠡王自持位尊,倨傲地看了眼绷架上半死不活的拓跋轩,转身入了王帐。左贤王眸光如月,流转不定。
“贤王。”军师经过他身前,行了一礼。
“先生,”左贤王开口相询,“此人情况如何?”
“死不了,”军师笑得和煦,“不过暂时也活不了。”
“他何时能醒?”
军师掐指,似是仔细盘算了一番,道:“最起码,要在三日后。”
右贤王点了点头,又问:“依先生所见,此番投诚是真是假?”
军师望着眼前少年,静静启唇:“假的。”
“先生不欺我?”
军师神色认真,一字一字道:“当日所赖左贤王,鄙人才从沙漠里捡回一条命,自不会对你虚言搪塞。”他压低声音,附在左贤王耳畔轻轻笑道,“贤王何时也有了这般多疑的心?自别人口中说的,就一定要置疑不信麽?”
左贤王年纪虽幼,却极聪慧,一下听出言外之意,抿唇微笑:“我心中有数了。”
“那就好。”军师亦微笑。两人目光相对,俱闪出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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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拓跋轩自昏迷中醒来,眼眸刚睁开,便感觉到左侧肩背上的刺痛,不由倒吸凉气。耳边哗啦啦一阵木子撞击声,有人在旁轻笑,声音极低:“醒了?放心,独孤尚那一箭射得很有分寸,你的左臂废不了。”
这话听入耳中,拓跋轩惊出一额冷汗。转目望去,但见一白衣文士坐在帐侧桌案前,修长的五指摆弄着案上散落的五颗木骰,甚是自得其乐的悠哉。
“白。”他微笑,似对案上五骰掷出的结果相当满意。抬头见拓跋轩疑惑地望着自己,白衣男子笑了笑:“此乃摴蒱之戏,流行于东朝。将军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拓跋轩置若罔闻,环望四周,隐约听到帐外士兵操练的声响,脸色白了白:“这里是――”
白衣男子轻飘飘地回答:“匈奴中军行辕。”
拓跋轩重又瞪向他:“那你……”
男子温和道:“鄙人是崴师单于的军师。”
拓跋轩一下无语。男子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拓跋轩,心安理得地欣赏着对方因惊恐犹疑而不断变化的脸色,兴趣饶饶。末了,他瞥眼一望拓跋轩背部裂破的外袍下露出的金丝玉甲,淡淡道:“金丝玉衣乃是东朝高平郗氏的传家之宝,将军穿着它来投奔匈奴,岂非告诉所有人,你是诈降?”
拓跋轩初醒便被他言语激吓,一时失措。此刻听了他的这几句话,反倒平静下来,趴在榻上,喘气大笑。
白衣男子撩袍起身,坐到榻侧,和颜悦色道:“笑什么?”
“你既知道一切,我此刻竟还活着未死,怎能不庆幸?”拓跋轩重伤之下没有力气,话语不复往日的中气,然而豪迈不减,睨眼看着对方,笑道,“而且,你连金丝玉衣的来历也知道,该是故人。我能平安活到现在,是不是要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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