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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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储依牵牵唇角,眼里却无笑意,“大伯说得是,都是自家人,照理自当叫大伯留下,只是屋舍窄小怕是住不下这些人。”
魏酉撇开眼,“那是自然,你伯娘把灶房收拾出来搭上床榻,也能住两个人,灶厨先挪到外面,现在天气暖和,在外面开灶也凉快。”他看一眼还在魏储依背上睡得香的十七,咳了咳道:“依你伯娘意思,你祖母年岁大了又是长辈,理应睡屋里,你弟弟妹妹被水患吓坏了胆子,怕是要在屋里挤一挤,要委屈你和十七先睡在灶房…等往后大伯砍点木板茅草,把另一间屋也修上…”
魏储依冷冷笑了声,“大伯真是周到,只是我妹妹太小,灶房水汽重,这法子怕是不可。”
话音方落,院内传来一声高昂女声,“我和你大伯还睡在外面,水汽岂不是更重。”
魏储依看向那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正拿手帕拍打身上,她衣服华丽,又生一副好皮囊,与这破败的院舍格格不入,不过面上挂着凉薄,一副尖酸刻薄模样。
这便是魏酉的妻子朱氏,一个比魏酉小近一旬的县令之女,魏储依第一次见她,虽一眼便知此人是谁,仍假装不知,“此人是谁?”
魏酉道:“这是你伯娘。”
魏储依“哦”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伯娘。”
朱氏随手扔掉脏帕,帕子飘进水坑,上面绣花被脏污污染,瞬间再难看清原貌,帕子吸水慢慢下沉,只露出一角布料。
那是曹贞贞给十七绣的脸帕,十七很喜欢上面绣花,每次用后务必洗干净,再小心搭在脸盆上,有时魏储依故意弄乱,十七便委屈巴巴望着他,说是阿娘留给她的,她要一辈子都用着。
魏储依眸光一凝,脸上那丝冷笑也消失不见,他走到水洼前,慢慢蹲身捞出那块帕子,用力攥去污水,头也不抬道:“伯娘既是要来避难,便该晓得,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随意触碰。”
说完护住十七直起身,看向一旁的魏酉,“大伯一家来此暂住,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说甚么,只有一样,我妹妹受不得半点委屈,但凡她有不顺心的,我这个兄长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朱氏一愣,顿时拔高声量,“亏你也是读书人,平日就这么和长辈说话?你爹娘没了,若不是你大伯接济你兄妹,你俩个还能活到现在?何况你祖母也在,你难道还敢再忤逆你祖母么,你爹娘因为不孝,已经抬不起头,你若再敢犯上,你祖母宣扬出去,看有没有人戳你筋骨。”
魏酉厉声喝道:“住口,再多说一句看我休了你!”
魏酉得知朱迟泳卷走他的钱财,恨不能在休弃小妾时也休掉朱氏,只是几子都是她生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心软带她一道逃出,不想已到这般境地,她还像从前一样无理跋扈,不免让人火气翻涌。
外面逃难者络绎返还,有人路过不断往院子张望,逃难至此已是够焦灼火燥,朱氏此举真真丢人现眼。他作不得,一劲跺脚叹气。
魏储依却没有怒意,甚至还笑了笑,“我若记得没错,先前我爹在世,已给祖母交十年孝敬钱,并祖母一力催促下,已与我父分家。自然,就是分家了,她也始终是我祖母,我也当敬重,伯娘方才所说‘孝不孝’的,祖母儿子儿媳尚在,我这个被她除名的孙子又怎敢僭越,至于大伯给我兄妹的接济…”他抬指向屋中一指,“都在衣箱下,我和十七倒是没有动过,既然大伯遭难,再拿回去也使得。”
魏酉还未说话,朱氏冷冷接道:“拿回也应当,晚辈就该有晚辈的样子。”说完脚尖一转,往屋里去了。
不出片刻,屋里传出孩童惊喜声,夹杂钱氏一阵呵斥,“吵吵闹闹,到哪里都不安生。”
听到这个声音,魏储依心里一阵悲愤,就是这个声音无数次出现梦里,而这个噩梦已经摧毁掉曾经美好的一切…他僵在原地,脸上有无处可藏的阴寒,也有被命运捉弄的无奈…
脖颈上两只小手动了动,他蓦地回过神,侧头向肩头上的小脑袋近了近,“睡醒了?”
十七轻轻应一声,“他们凶,怕。”
魏储依暗自叹息,“别怕,有哥哥在。”
这时朱氏又走出来,手里拎两只荷包,上头俱带银线暗纹写就的“酉”字,布丝虽老旧,却完好无缺,一看就是多年前的旧物。她当魏酉和魏储依的面分别掂了掂,一只微微趁手,另一只轻飘飘的,她就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地看魏储依,语气毫不掩饰讥讽,“用的差不多了反倒说分文未动,别以为我不知他到底给你多少,说难听些,买下这处废宅也尽够了,你大伯说你是读书人,原来圣贤书竟是把你教成谎话连篇,不孝不义的小人!”
魏酉高声喝断,“莫要胡言!还不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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