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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不放手:“我若不答应呢?”
她霍地站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下官告辞!”
他眯起眼,脸上笑容退去:“吉菡玉!到底是你来求我,还是我求你?”
她咬紧牙关,胸口上上下下起伏着,怒意仿佛随时都要冲破胸腔的束缚冲出口去。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胸膛被一层一层结实的布条紧紧绑缚着,连呼吸都不能自由,何况是怒。“当然是……下官有求于相爷。”
他的语气也略有缓和:“那就坐下好好说。”
她这才坐下,他也规矩了,不再触碰她。两人干坐着,许久,他打破沉默,先道:“好了,你说罢。”
她低声道:“相爷,求你……放过故相一家。”
他眉毛一挑:“我以为你会先开出条件给我。”
她眼中怒焰一闪,又立刻消退。“从今往后,下官会一心一意效忠相爷,全力辅助相爷,为相爷办事。”
“还有呢?”
她想了一想:“下官当事事以相爷马是瞻,依照相爷指示办事。”
“还有呢?”
“下官愿听凭相爷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有呢?”
她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眼微眯,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对她刚才所说的不屑一顾。她咬一咬牙:“下官身无长物,就这一条命,全都付与相爷,死而后已!”
“你倒真是豪情万丈啊。”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直起身来凑近了她,“菡玉,我想听的,你偏不说给我听;我想要的,你也偏不肯给我。”
他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吹到她面颊上,拂着她鬓边的丝。他想听什么,他要什么,她当然明白,但是……他的唇上还留着胭脂的红痕,脂粉的香气冲进她鼻间,那胭脂好似就涂在她脸上,涂得满脸都是。她捂住了面庞,只觉得一切都仅仅是一场幻梦,一场噩梦,什么情义,什么相许,都成了笑话。
“好了菡玉,这样就够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舍不得,想掰开她捂着脸的手,却被她挣开,“你要救李林甫家人,我马上就去改罪状,我保他们不死;你要除去安禄山,我也帮你,这样行了么?只要你……你别……”
他以为她哭了,急急忙忙地想要安慰她。她却突然长吸一口气,拿开了手,脸上干干的了无痕迹,连语气也是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
“多谢相爷。下官一定会尽心为相爷办事,报答相爷。”
二月癸未,故相李林甫与突厥阿布思约为父子坐实,然察李林甫未与之叛逆,仅以包庇之罪,下制削去李林甫官爵,子孙中有官职者除名罢免,流放到岭南和黔中等地,财产没收充公。李林甫亲党因此被贬官流放的达五十余人。当时李林甫尚未下葬,又命剖开其棺,取出亡者口中所含的珠玉,脱掉金紫冕服,换了一口小棺材以庶民礼仪埋葬。
同月己亥,皇帝封左相陈希烈为许国公,右相杨昭为魏国公,以嘉奖其审查处置李林甫案一事。
三〇?莲没
年前杨昭请奏文部凭资历选拔官员,使得一大批资质平庸长久不得升官的人得到了升迁,而这些人往往有家世背景,人脉较广,牵连众多。杨昭初一上台,便得到了众多人的支持。他自知要比强干很难越李林甫,而皇帝赏识他之处在于他年轻力胜办事精敏,非李林甫老儿所能及,因此在背后做了许多功夫,表面上似乎轻轻松松就能很快地把大堆的事务处理完毕,皇帝自然觉得他精明能干,更加赞赏。
开春三月,文部开始大批调选官员。壬戌,杨昭召左相陈希烈及给事中、诸司长官聚集于尚书都堂,唱注选人。莲静自二月以来便一直蹲在文部了,她身为文部郎中,自然也要到场听候差遣。
“哎哎,吉郎中,帮一下忙!”
文部侍郎韦见素捧着两尺来高的一大摞卷册,跑得太急,上头几册掉了下来。他的视线都被卷册挡住,直着腰想蹲下去捡,手里的书摞又摇摇晃晃差点翻倒。他急忙往墙上一靠,抵着墙稳住了手里的书摞,人也动弹不得。见莲静正好从旁边经过,急忙叫她来帮忙。
莲静把地上几册书捡起放回去,又帮韦见素扶好倾斜的书摞,才问道:“韦侍郎,你怎么不在都堂内主持唱注?”反倒像个文部主事一般,来来回回地跑腿搬东西。
韦见素哂道:“有右相在,哪还需要我呀。”
莲静道:“可是按制……”
韦见素脸色一变,急忙打断她:“右相事必躬亲,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是正好乐得清闲。往年一到这个时候,忙得哟,腰都直不起来,如今总算可以松一松气了。”
按照旧制,兵部、吏部尚书如果兼任宰相,就不能过问科举选才之事,而须委托给侍郎以下的官吏去主持。杨昭以文部尚书兼任宰相,却还一手掌握选人,把个堂堂文部侍郎当主事小吏一般差遣。这科举选人之事,选的可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他当然不会放手不管。这些经由科举挑选出来的仕子,得什么功名都是由他宰相划出来的,若有意结交,算个恩师也不为过。如此自然又可把日后掌权的人收入自己门下。
莲静也不再多说,只道:“韦侍郎一人搬这么多卷册,行走不便,下官帮忙分担些。”说着伸手去取韦见素手里上半摞的卷册。
韦见素连忙往旁边一让:“这怎么使得!要是叫右相看到……”他忽地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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